李莲花声音却放得极柔:“凌尘,醒了?粥刚好,起来用一些?”
穆凌尘睨了他一眼,对上那满是关切或许还有一丝讨好的眼神,终究是没能说出什么责备的话,只淡淡“嗯”了一声,在李莲花的搀扶下慢慢起身。
自那日开诚布公地谈过之后,李莲花与穆凌尘之间的关系总算恢复了往日的融洽。李莲花心中感念穆凌尘的让步与包容,加之穆凌尘开始严格“管控”双修频率,美其名曰“夯实基础,不宜贪进”,李莲花那股子因修为暴涨而过于旺盛的精力总算被引导至正途,大部分时间都用于静心打坐,巩固那如同坐火箭般飙升的炼气期修为。
穆凌尘则在为他护法的同时,兼顾着驾驭莲花楼的任务。越是接近江南水乡地带,沿途所见便越是不太平。流民增多,盗匪似乎也愈发猖獗起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隐隐的躁动不安。
这日,莲花楼正行驶在一条略显偏僻的官道上,后方忽然扬起一阵尘土,一伙约莫十几人、衣衫褴褛却手持兵刃、眼神凶悍的汉子骑马追了上来,很快便呈扇形散开,将移动缓慢的莲花楼包围了起来。
穆凌尘早已察觉,却并未在意,依旧稳稳驾车。直到一个看似头目、满脸横肉、眼神猥琐的汉子策马靠近车窗,用刀鞘不客气地敲了敲车厢,粗声粗气地嚷道:“喂!里面的!给爷滚出来!”
穆凌尘微微蹙眉,停下莲花楼。他今日穿着一袭素白长衫,为了减少麻烦,还特意戴了顶遮挡面容的围帽,周身气息也刻意收敛淡化,寻常人看去只会觉得是个气质清冷的普通旅人,绝难与“俊俏”二字挂钩。也不知这匪首是眼神不好还是习惯使然,张口便是惯用的调戏词藻。
只见那匪首咧着一口黄牙,淫邪的目光在穆凌尘身上扫来扫去,怪笑道:“呦呵!小郎君,虽然看不清脸,但这身段儿可真是不赖!下来陪大爷们玩玩怎么样?保证让你快活似神仙!”
车内正在入定修炼的李莲花被外面的喧哗惊动,气息微澜,正准备收功查看。
“无事,几个毛贼而已。你静心修炼,勿要分神。”穆凌尘清冷的声音传音而至,直接响在他心湖之上,带着令人安心的沉稳。
李莲花闻言,便重新凝神,继续潜心修炼。
穆凌尘起身,从容地走下了莲花楼。他随手在莲花楼外围布下了一层隔音结界,确保里面的李莲花不受干扰。然后,他才将目光投向那群乌合之众,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你们是……?”
那匪首见他如此镇定,倒是愣了一下,随即又挺起胸膛,故作嚣张地报上名号:“哼!说出来吓死你!爷爷们是‘鱼龙牛马帮’的人!听说过吗?江湖上现在谁不知道我们帮主的大名?小子,识相的就乖乖听话,跟了哥几个,保管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比你现在这穷酸样强多了!”
“鱼龙牛马帮?”穆凌尘眉梢微挑,心中却是半点不信。角丽谯此人虽狠毒疯狂,但行事向来注重格调与隐蔽,招揽的也多是有些本事或特殊用处之人,绝无可能如此不加甄别地收纳这等下三滥的流匪,还任由他们打着帮派旗号在外如此招摇撞骗,败坏名声。这更像是一群无知匪类扯虎皮拉大旗。
他不再多言,身形倏然一动,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原地!下一瞬,只见一道道白色残影在那十几个匪徒之间穿梭闪烁,伴随着几声闷哼和兵刃坠地的声音,不过呼吸之间,那十几人便如同被无形的绳索捆缚一般,东倒西歪地摔下马来,跌作一团,个个穴道被制,动弹不得,连哑穴也被重点关照,只能惊恐地瞪大眼睛,发出“嗬嗬”的嘶气声。
穆凌尘的身影重新凝实在那匪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依旧平淡:“我再问一次,你们真是鱼龙牛马帮的人?”
他虽然没有任何威胁的言语或凶狠的表情,但这雷霆万钧、远超常人理解的手段,早已将那匪首吓得魂飞魄散。那匪首忙不迭地用力眨眼、点头,眼中充满了哀求。
穆凌尘解开了他的哑穴。
匪首立刻如同竹筒倒豆子般交代起来:“好、好汉饶命!我、我们不是……不是真正的鱼龙牛马帮众!我们就是这附近山里的土匪!前些日子在镇上酒楼听说,鱼龙牛马帮正在广招人手,说是只要报上他们的名号,就算外围成员,也能得到些照应,不用非得去总坛报到……我们、我们就是想借个名头,吓唬吓唬人,好多捞点油水……”
“镇上?哪个镇?有他们的分坛?”穆凌尘抓住关键信息。
“有、有!就在前面三十里外的‘清潭镇’!镇上最大的赌坊后面,有个院子,门口挂着个不起眼的鱼形木牌,就是他们的一个分坛口!我们偶尔会去那边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便宜可占……”匪首为了活命,知无不言。
穆凌尘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不再理会这群吓得屁滚尿流的匪类。他们被点了穴道,至少得几个时辰后才能自行解开,足够官府来收拾残局了。他转身回到莲花楼,撤去结界,重新驾起车,朝着匪首所说的清潭镇方向驶去。楼内,李莲花依旧沉浸在修炼之中,仿佛外界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
莲花楼在暮色四合时,驶入了清水镇,在镇口一处空旷之地停稳。穆凌尘没有打扰仍在修炼的李莲花,自行在床榻另一侧盘膝坐下,也开始调息休息。
翌日清晨,李莲花缓缓收功,睁开双眼,眸中精光内蕴,显然修为又有所精进。他舒服地伸了个懒腰,骨骼发出轻微的噼啪声,转头便看到身旁的穆凌尘也正好结束调息,正静静望着他。
“早啊,凌尘。”李莲花笑容温煦,伸手替穆凌尘理了理鬓角的一缕乱发。
穆凌尘微微颔首,耳根却悄悄泛红:“早。”他顿了顿,随即便将昨日遇到流匪以及拷问出的关于鱼龙牛马帮分坛的消息,简明扼要地告诉了李莲花。
李莲花听完,摸了摸下巴:“清潭镇……鱼龙牛马帮的分坛?看来角丽谯的触角伸得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广。既然碰上了,不妨去探探虚实。”
两人简单洗漱,用了早饭,便决定去镇上逛逛,顺便打探消息。时近中午,他们信步走入镇上看起来最为热闹的一家酒楼——“悦享居”。
酒楼内人声鼎沸,三教九流汇聚。跑堂的伙计肩搭白巾,穿梭在各桌之间,高声吆喝着菜名。两人选了个靠窗稍显僻静的位置坐下,点了几样当地特色小菜和一壶酒。李莲花一边慢悠悠地品着酒,一边看似随意地观察着周围食客的交谈,耳朵却敏锐地捕捉着一切可能与鱼龙牛马帮相关的信息。
穆凌尘则相对沉默,只是偶尔动筷,大部分时间都在静静喝茶,但他的灵识却早已如同无形的大网,悄然覆盖了整个酒楼,任何细微的交谈都逃不过他的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