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的身体在他怀中微微颤抖,仿佛溺水之人终于抓住了唯一的浮木,却仍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猛地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攥住了穆凌尘玄色的衣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这承诺牢牢抓住,嵌入骨血。
“你这般…飘渺不定,来去无踪…我…” 他声音颤抖,后面的话被巨大的恐惧和患得患失堵住,无法成言。
他怕这又是一场空欢喜,他承受不起再一次的失去。
穆凌尘看着他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不安和死死攥紧自己衣袖的手,瞬间读懂了他所有的恐惧与患得患失。
他抬起空着的左手,五指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掐出一个极其玄奥繁复的印诀。指尖并无光芒大盛,反而所有的力量都向内收敛。随着印诀的完成,一股无形的波动以他为中心悄然扩散。
李莲花只觉得眼前一花!
穆凌尘周身那股令人心悸的、如同亘古冰山般强大而冰冷的威压,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高与疏离感,也随之消散无踪!他依旧是那身玄衣,依旧是那张俊美无俦却冷峻的脸,但气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此刻的他,站在那里,不再像俯瞰众生的模样,不再有那种令人不敢直视的锋芒。他收敛了所有的光华与棱角,变得平和、内敛,甚至…显得有些普通。
仿佛只是一个气质稍显清冷的寻常青年,丢进人群里,若不细看,甚至会轻易被人忽视过去。
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敛去寒芒后,依旧沉淀着洞察世事的幽深,此刻正带着一种温和的、近乎宠溺的笑意,专注地看着李莲花。
“现在,” 穆凌尘的声音也褪去了那种玉石相击般的清冽寒意,变得温和而低沉,如同山涧清泉流淌,“可放心了?”
他伸出手,轻轻覆上李莲花依旧死死攥着自己衣袖的手,温热的掌心包裹住他冰凉的手指,试图传递更多的暖意和安全感。
“我收敛了所有气息。从现在起,我只是一个……陪在你身边的普通人。” 他顿了顿,看着李莲花怔忡的双眼,“这样,你可安心些吗?”
穆凌尘温和的声音,如同山涧清泉,流淌在寂静的房间里。他收敛了所有外放的威压与气息,玄衣墨发依旧,面容冷峻依旧,但周身那股令人望而生畏、如同亘古冰山般的孤高与疏离感,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刻的他,平和、内敛,甚至带着一丝刻意为之的平凡,仿佛只是一个气质稍显清冷的寻常青年,唯有那双沉淀着岁月幽深的眼眸,依旧专注地落在李莲花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温和笑意。
李莲花怔怔地看着眼前气质大变的穆凌尘,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他。那足以冻结灵魂的压迫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润如玉的踏实感。
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掌心温暖而有力,源源不断地传递着令人安心的暖意。
那双深邃的寒眸里,此刻翻涌的专注与温柔,如同最炽热的阳光,瞬间融化了李莲花心中最后那点名为“恐惧”的坚冰。
一种巨大的、近乎不真实的暖流,裹挟着失而复得的狂喜与难以言喻的委屈,轰然冲垮了他所有的堤防!
然而,十年孤寂与反复被幻觉戏弄的经历,终究在他心底留下了太深的烙印。即使理智告诉他这是真实的,情感深处仍有一丝微弱的、近乎本能的疑虑在挣扎。
李莲花鬼使神差地抬起另一只没有被他握住的手,指尖带着迟疑和一种近乎幼稚的求证欲,轻轻触碰到穆凌尘线条冷硬的下颌。
触感温凉,带着皮肤的弹性。他心一横,指尖用力,在那光滑紧致的脸颊上,狠狠地捏了一把!
“嘶——”
一声清晰的抽气声从穆凌尘唇间溢出!他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和无奈,却并未躲闪,只是用那双温润了许多的眸子,带着一丝纵容和询问,静静地看着李莲花。
这声清晰的痛呼,如同最响亮的钟磬,瞬间敲散了李莲花心中最后那点疑云!
是真的!是活生生的!会痛!只为…为我一人回来的!
巨大的狂喜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感官!他再也顾不得其他,猛地扑了上去,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撞进穆凌尘的怀里!
双臂如同藤蔓般死死缠住他的脖颈,将脸深深埋进那带着熟悉冷冽气息的玄色衣襟里!身体因剧烈的情绪波动而无法抑制地颤抖着。
穆凌尘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毫无保留的、带着巨大冲力的拥抱撞得身体微微一晃。
他冰封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滚烫的、饱含着炽热情感的巨石,激起了前所未有的、汹涌澎湃的波澜!他僵硬了足足一息,那双习惯了执掌乾坤、翻云覆雨的手,悬在半空,竟显得有些无措。
但很快,一种近乎虔诚的慎重取代了那片刻的僵硬。他缓缓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小心翼翼,收拢了双臂。
动作很轻,却又无比坚定,仿佛在拥抱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他将怀中这具颤抖的、终于对他彻底敞开心扉、卸下所有防备的身体,紧紧地、稳稳地拥入怀中,不留一丝缝隙。
穆凌尘低下头,下颌轻轻抵在李莲花微凉的发顶,感受着怀中人细微的颤抖和无声的宣泄。属于李莲花的、带着淡淡药草气息的温热呼吸拂过他的颈侧,带来一阵奇异的酥麻感。
他微微侧过头,温热的唇几乎贴上了李莲花敏感的耳廓,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方才气血攻心,又吐了血,脏腑定然又添新伤,不舒服吧?”
说话间,一只微凉的手掌已轻轻托起了李莲花的下颌。动作温柔却不容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