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冰凉的灵力细流,如同最细微的冰针,刺入他早已伤痕累累、濒临崩溃的经脉,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但紧随其后的,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弱的滋养感!仿佛濒死的沙漠,终于迎来了一滴珍贵的露水。
‘成了!…凝霜为桥…冻结排斥…引灵入体…虽微如萤火…却是破壁之始!’
巨大的狂喜与更深沉的疲惫同时冲击着他的心神。他死死压制住激动,更加专注地维系着与凝霜珠的联系,引导着那涓涓细流般的冰寒灵力,在体内极其缓慢地运转,小心翼翼地修复着最细微的损伤,滋养着近乎枯竭的丹田。
他不再强行运转《九转凝元诀》这等霸道功法,而是本能地催动起云渺界最基础、最温和的引气法门,如同呵护初生的幼苗。
效果是微弱的,杯水车薪。那点被凝霜珠转化引入的灵气,相对于他浩瀚的仙元根基和天道的磅礴压制,如同浩瀚星海中的一粒微尘。每一次引导,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心神,且速度慢得令人发指。
但,这微尘般的力量,却是真实的!是他八个月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从此界天地中,汲取到了能为己所用的力量!不再是强行掠夺引发的反噬,而是通过凝霜珠的玄妙,找到了一条狭窄却切实存在的“缝隙”!
玄青石上,那滩曾经触目惊心的金红色冰晶早已被谷中的寒气同化覆盖,只留下淡淡的印记。而此刻,在穆凌尘周身,尤其是掌心凝霜珠附近的地面,开始凝结出一层薄薄的、带着奇异冰蓝脉络的霜晶。
这霜晶不再是不祥的本源枯竭象征,而是凝霜珠转化天地灵气过程中逸散的、被驯化的冰寒之力。
穆凌尘依旧闭目调息,脸色苍白依旧,霜发刺目依旧。但单膝跪地的狼狈姿态已变成了稳定的盘坐。紧抿的薄唇微微放松了一丝,眉宇间那深入骨髓的痛苦被一种极致的专注所取代。
每一次悠长而缓慢的呼吸,都伴随着一丝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冰蓝气息从口鼻间逸散、又被重新纳入。
谷中依旧死寂,寒泉呜咽,灵雾封锁。一只误入谷中的寒鸦,在远处枯枝上发出一声嘶哑的鸣叫,惊得穆凌尘掌心灵力细流微微一颤,几乎中断。他立刻稳住心神,额角渗出新的冷汗。
前路依旧渺茫,天道压制依旧如万仞高山。归途,依旧遥不可及。
但那一缕经由凝霜珠艰难引入体内的、微若萤火的冰蓝灵力,如同在无尽黑暗深渊中点亮的第一颗星辰。它微弱,却真实地宣告着:囚笼,并非绝对无隙!力量,终可在此界窃取!纵使慢如滴水穿石,纵使前路布满荆棘与未知的反噬,穆凌尘那双紧闭眼眸深处,沉寂已久的意志,如同被这微光重新点燃的冰原之火,于极致的疲惫中,透出更加冰冷、也更加执拗的锋芒。
‘以霜为桥…窃此界之力…纵是微光如豆…终将…燎原!’
他肩头那缕新生的霜发,在凝霜珠散发的微弱冰蓝光晕下,似乎也少了几分枯槁的绝望,多了几分冰雪的凛冽与坚韧。
金鳞别苑,灯火阑珊处。
一道精瘦如鬼魅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潜伏在聚贤堂外一株枝繁叶茂的古榕树阴影中,正是单孤刀的心腹“鬼手”刁七。
刁七眼中闪烁着阴鸷而兴奋的光芒,迅速掏出随身携带的密录册子和炭笔,借着远处微弱的灯火,飞快地记录:
“亥时二刻,金鳞别苑。沈万金以‘泊蓝人头’盛‘玉髓琼浆’敬献门主,言辞恳切,奉若神明。”
夜色深沉,太湖的水波轻轻拍打着金鳞别苑华美的堤岸。
江南的梅雨季,总是来得缠绵悱恻。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姑苏城鳞次栉比的黛瓦白墙,细密的雨丝织成一张无边无际的灰网,将整座水乡浸润得湿漉漉、冷森森。空气里弥漫着水汽、青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腐朽气息。
四顾门江南分舵,议事堂内灯火通明,气氛却比窗外的阴雨更加凝重。
刑堂堂主石水站在巨大的姑苏城舆图前,面色沉肃,指着图中被朱砂笔圈出的几处区域,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门主,诸位。近半月来,姑苏城内已有七名孩童失踪!
年龄皆在五至八岁之间,皆为贫苦人家或流浪乞儿。案发地点分散,西市、东关、南码头…看似毫无关联,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堂内众人,最后落在主位那袭沉静如渊的红衣上:“但属下详查所有卷宗,发现两个极其诡异的共同点!”
李相夷端坐主位,少师剑横于膝上,指尖无意识地在古朴的剑鞘上轻轻叩击。他并未看舆图,微阖的眼帘下,是比窗外阴雨更深沉的思虑。孩童失踪…苦水村石像…这些看似孤立的事件,如同散落在黑暗中的珠子,隐隐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着。
“其一,”石水继续道,声音愈发冷硬,“所有失踪孩童被发现最后出现的地点附近,都曾短暂地出现过同一个卖艺的傀儡戏班子!
班主是个操着古怪口音的跛脚老汉,带着几个神情呆滞、动作却异常灵活的‘伙计’,所演傀儡戏也光怪陆离,透着邪气。每次出现不过半日,便消失无踪。官府也曾盘查,但那老汉手续齐全,戏班伙计也确有其人,只得放行。”
“傀儡戏班?”分舵左护法,一位面容清癯的中年文士皱眉道,“江湖下九流的把戏,向来鱼龙混杂。但若说他们能神不知鬼不觉掳走七个孩童…未免匪夷所思。”
“这正是第二个诡异之处!”石水猛地指向舆图上另一个朱砂标记,“昨夜!南城根‘鬼哭巷’深处,发现了一名失踪孩童的…尸体!”
堂内瞬间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尸体?”李相夷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让空气温度骤降。
“是…尸体。”石水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痛惜与愤怒,“但…那已不能被称之为完整的尸体!那孩子…被…被‘采生折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