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凤仙泣血》
亥时三刻,长春宫偏殿的烛火在纱罩中摇曳,将林翠翠俯身调配胭脂的身影拉得细长。她指尖捻着一撮刚研磨好的凤仙花粉,朱砂色的细末落入白玉盅,与玫瑰露缓缓相融。突然,窗外传来一声瓷盏碎裂的锐响,紧接着是压低的呜咽。她指尖一颤,胭脂泼溅在案几上,如血泪蜿蜒。
“婉儿,外面何事?”她推开窗棂,见上官婉儿提着宫灯立于廊下,面色凝重如铁。
“张宝林的贴身宫女……殁了。”婉儿将灯罩微倾,照亮阶前一摊暗红药汁,“说是突发急症,可半个时辰前,她还来求过一盒茉莉香粉。”
林翠翠脊背窜起寒意。那宫女今晨的确来过,还悄声提点她:“张宝林近日得的胭脂,气味刺鼻得紧。”此刻忆起,字字皆成谶言。她攥紧袖中一枚银簪——这是三日前张雨莲暗中塞给她的验毒簪,簪尾刻着细如发丝的莲纹。
“验药。”她斩钉截铁,将银簪探入药渣。簪尾触底瞬间,一抹幽蓝浮上银纹,如毒蛇吐信。
次日清晨,林翠翠以进献新制“玉容霜”为由叩开景仁宫殿门。贵妃斜倚在缠枝牡丹榻上,蔻丹指尖轻点着珐琅妆匣:“听闻你昨日惊着了?这后宫啊,最忌小题大做。”
林翠垂首奉上雪瓷盒,盒内膏体莹润如凝脂:“娘娘凤仪天成,奴婢特添了南海珍珠与白芷,最能润泽肌理。”却在贵妃伸手欲取时,“失手”打翻妆匣。珠钗罗黛倾泻而出,一枚鎏金胭脂盒滚落榻边,盒盖震开,露出暗紫色膏体。
“奴婢该死!”她伏地叩首,眼角瞥见贵妃袖口微颤。那胭脂色泽暗沉,分明掺了夹竹桃汁——此物遇热则毒渗肌理,久用令人癫狂。
当夜,张雨莲踏露而来,斗篷兜帽掩住半张脸:“贵妃兄长掌着江宁织造,近年亏空甚巨。昨日病逝的宫女,胞弟正在织造局当差。”
“所以灭口是为掩盖亏空?”林翠翠捻动指尖香粉,“那毒胭脂又作何解?”
“你且想想,近日谁常宿在景仁宫?”
月光漫过窗纱,映亮林翠翠骤然收缩的瞳孔——是身怀龙嗣的瑜嫔!
三日后重华宫夜宴,丝竹声漫过九曲回廊。林翠翠奉旨为嫔妃补妆,指尖掠过瑜嫔额间花钿时,嗅到一丝甜腻异香。她佯装整理云鬓,将蘸了特殊药水的棉片轻按在瑜嫔耳后:“娘娘汗湿妆容,需用茉莉露定妆。”
宴至半酣,瑜嫔忽然掩腹蹙眉。御医诊脉后惊呼:“娘娘脉象怎似接触过红麝?”满座哗然间,林翠翠捧出妆奁跪倒:“奴婢愿验所有妆品以证清白!”
乾隆颔首准奏。当验至贵妃赏赐的胭脂时,银簪未变,林翠翠却突然以银刀刮开胭脂表层。内里紫黑膏体暴露,她取烈酒浇淋,膏体遇酒竟浮起猩红血丝——正是红麝与朱砂混制的剧毒!
“这胭脂表层无毒,内层却藏杀机。”她仰首直视贵妃,“若非今日瑜娘娘意外出汗渗入内层,毒计本应在她临盆时发作!”
贵妃拍案而起:“贱婢栽赃!”
“栽赃?”林翠翠从袖中抖出半页残账,“江宁织造三月前采买滇南红麝的票据,娘娘可要核对笔迹?”
子时更鼓敲碎寂静,林翠翠跪在养心殿冰凉的青金石地面上。乾隆负手立于《九州舆图》前,龙袍浸在阴影里:“你可知今日举动,等同与整个镶黄旗为敌?”
“奴婢只知龙嗣关乎国本。”她抬眸,看见他紧攥的指节泛白。
一阵疾风扫开殿门,他忽然将她拽起:“看着朕!你究竟是谁?寻常民女岂懂毒理账目?”
宫灯骤灭,黑暗中他气息迫近:“那日你唱《水调歌头》,‘转朱阁’三字竟带吴侬软语——苏轼填词时尚无此音!”
她齿间漫开铁锈味,穿越者的身份如利剑悬顶。正要开口,窗外突然爆开炫目紫光,星斗诡异地环成双月形状。陈明远埋在御花园的无线电接收器发出刺耳蜂鸣——这是时空裂隙开启的预警!
“翠翠!”殿外传来陈明远的低吼,却瞬间被侍卫刀戟截断。乾隆猛地扣住她手腕,眼底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恐慌与执念:“休想走!即便是鬼魅,朕也要将你锁在紫禁城!”
琉璃瓦上传来细碎脚步声,似有无数黑影正包围养心殿。她抚上鬓间那支莲纹银簪,簪芯藏着的微型信号器正发烫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