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幽默在全球每一个角落上演。交通指示牌变成“慢行: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请君徐行观览”,餐馆菜单写着“今日特供:仰观宇宙之大烧烤拼盘,俯察品类之盛时蔬沙拉”,连天气预报都变成了:“明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然‘快然自足,曾不知老之将至’,请诸君及时行乐,备伞以防‘骤雨’,此雨或含墨,慎之慎之。”
林远看着艾拉汇总的全球反馈报告,头皮一阵阵发麻。他或许拯救了物理意义上的世界,却可能彻底摧毁了它的文化操作系统和逻辑基础。“艾拉,这副作用……有解药吗?或者抑制方案?”
“信息素已深度融入全球大气环流,其量子语法场正在同化所有开放式通讯和思维模式。理论上,要解构或中和它,需要另一件同等量级但文化属性相反的艺术品进行全域‘覆盖’,或者……找到并激活《兰亭序》真迹本身可能存在的‘关闭开关’或‘逆书写’程序。”
真迹?它还被困在那个悬浮于东京湾上空的、墨色流淌的三维书法迷宫里,和凯文·斯特林以及昴宿星律师团的先遣队在一起。
《第二幕:寿司店的跨星控诉》
日本东京银座,一家高级寿司店侥幸从墨浪的边缘幸存下来。怀着对灾难的敬畏与一种荒诞的纪念心理,老师傅村上隆决定,用今早刚刚到货、似乎也沾染了一丝奇异能量的顶级蓝鳍金枪鱼,制作一道特殊的“灾难纪念omakase”(厨师发办)。
他取出一块色泽如同深海星空、脂肪纹理宛若书法名家飞白笔划的极上鱼腩肉。刀光如水,一闪而过,薄如蝉翼、近乎透明的鱼片如同花瓣般精准落下,在洁白的瓷盘上铺开。村上师傅下意识地按照记忆中《兰亭序》的章法布局进行摆盘,追求一种极致的艺术感。当最后一片鱼肉落下,恰好拼出一个抽象却神似的“永和九年”字形时——
异变陡生!
那盘精致的刺身突然迸发出强烈的、令人心悸的蓝色荧光!鱼肉剧烈震颤,仿佛拥有了生命,随后迅速液化、升腾,在空中扭曲、重组,最终凝聚成一个穿着复古昴宿星律师袍、头部长着不断开合的鱼鳃、表情愤怒到扭曲的全息人形!这个由刺身变成的“鱼律师”手中,还拿着一份由跳跃光子构成的、不断滚动着无法看懂的外星文字的诉状!
“野蛮的、未开化的地球碳基生物!”鱼律师的声音尖利刺耳,带着咕噜咕噜的水泡音效,“汝竟敢肢解并食用我族尊贵的、享有千年寿命的祖母级星光洄游者Gloria-7的遗蜕!此乃亵渎!此乃令人发指的暴行!证据确凿!根据《昴宿星团跨星际文化遗产及生物遗骸保护法》第条,吾现正式对汝及汝之整个文明提起控诉!赔偿!必须巨额赔偿!”
村上师傅和店内寥寥无几的客人们目瞪口呆,手中的筷子、酒杯掉了一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而这全息鱼律师的形象,通过某位客人早已吓傻、却仍在进行直播的手机镜头,瞬间传遍了全球尚未完全崩溃的网络。
【卧槽!寿司成精了!还他妈是律师精!】
【这是……外星律师刺身?元宇宙都没这么离谱!】
【他说我们吃了他奶奶?!这、这从何说起?】
【这官司怎么打?被告是那条金枪鱼?还是村上师傅?还是供货商?】
【楼上的傻吗?被告是整个地球文明啊!】
【所以《兰亭序》真迹是用人家奶奶的皮写的?!王羲之牛逼(破音)!】
这荒诞到极致的一幕,却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尚能运作的国际法庭及联合国机构,不得不紧急组建一个前所未有的、跨物种、跨文明的特别仲裁委员会。而仿佛是为了回应这起“寿司事件”,昴宿星团的主力律师团,乘坐着一艘形似巨大蓝鳍金枪鱼、通体覆盖着发光生物鳞片的活体星舰,正式突破地球大气层,带着无可匹敌的气势,降落在已被墨琉璃覆盖的纽约中央公园草坪上,向地球代表递交了用高密度能量水晶刻录的、厚达数米的正式诉状。
诉状的核心要求简单而粗暴:地球立即无条件归还“失窃及非法占有”的鱼皮文物(即《兰亭序》真迹),并赔偿昴宿星团十颗具有完整海洋生态的原始行星,作为“全体族人精神损失费”及“星系级生态补偿”。
《第三幕:鳞手通灵与水墨越狱》
中国江南,那处受保护的临湖别墅内。
云心忧心忡忡地看着女儿琳琳。孩子的整条右手臂,此刻已经完全被幽蓝色的、细密而光滑的鳞片覆盖,皮肤摸上去冰凉而柔韧,手指关节变得略微柔软,指尖不再分泌汗液,而是偶尔渗出带有微弱荧光的冷凝水珠。令人稍感安慰的是,琳琳似乎并不感到痛苦,只是对水,尤其是对新闻屏幕上偶尔闪过的墨海影像,表现出一种异常的亲和与高度关注。
她不再临摹书桌上的《兰亭序》复印本,而是开始无意识地在空中比划,那些稚嫩的比划竟能在空气中留下短暂的、湿润的蓝色光痕,久久不散。她尤其痴迷于反复还原父亲直播录像里,凯文展示过的那些涂改墨团。
“妈妈,这里不对……”琳琳指着屏幕上定格的、一个被重重涂抹的字迹,小脸上满是认真和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感伤,“这里不是写错了,是……很伤心。有很多很多的小鱼在哭,很伤心很伤心。”她的鳞片手轻轻抚过电视屏幕,屏幕表面荡漾开一圈微弱的蓝色涟漪。
奇迹就在这一刻发生了。
电视的信号突然异常增强,仿佛穿透了墨色迷宫强大的能量干扰,短暂而清晰地连接到了凯文游艇残存的内部监控系统。画面剧烈晃动,显示凯文和几个穿着昴宿星制服、长着鱼头的律师,正在迷宫般墨色能量通道里绝望地打转,攻击着墙壁,却毫无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