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程家和吕家三家中,就数许家最穷。
程家家在海边,常年出海打鱼捞海鲜卖到镇上,攒了好些银子。
虽说重修屋子用去不少,程途伤了脑袋得喝药又耗去不少,但拼拼凑凑,手头还能拿出点银子。
吕家就更别提,吕惊凭着修船的本事,都能买下辆小驴车了。
唯独许家,差不多全靠种地,家里人口又多,早些年还有许仲四人这么大个负担。
帮许仲四人收拾祸事,可不得花银子?
近一年来,许仲一家不知道被哪个祖宗神仙彻底打醒,带他们赚是赚了点银子,可逃荒一路上都用的七七八八。
许仲一家有是有银子,然而许老大和许老三做不出问许仲借银子这样的事。
毕竟这世道,谁家都过得艰难。
许老汉重重哼了一声:“要不是某几个人从前总是闹出大大小小的事,害得我们不得不出银子出粮食出面子扫尾,老大老三手里多少还能有点银子!”
至于某几个人是谁,他不说。
许悦溪讪笑,心想这跟点名批评没什么两样了。
程瑶也有点不好意思,唯独许空山,愣愣盯着许老汉,就跟不知道许老汉说的是谁一样。
赶在许老汉骂骂咧咧前,何秀云继续说道:
“老三、闻风和程途说的都是一回事,就是继续逃荒。
其他人还有什么话要说吗?没有的话,我们就按溪儿说的来,这几天启程,逃荒赶往潭州。”
几个人都把利害关系说得明明白白,许老汉和许老大等人再有顾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悻悻应声。
何秀云面露沉吟:“老大和老三留下,其他人先回去收拾东西,晚上溪儿和我去赵里正那儿吃饭。”
许悦溪屁股动了动,到底没挪开。
等人差不多走完了,何秀云看看坐在一旁的许悦溪,对着不明所以的许老大和许老三说:
“你们两家的情况,我和你们爹早就商量过了,我们手头还有六两的棺材本,你们急用的话,就跟我们说说,一人拿三两银子去买。”
许老大一愣,不由自主看向许悦溪。
何秀云赶在他开口前打断:
“不用管老二一家,他们家现在不缺这六两银子。
再说了,老二先前问你们又是借又是偷的,你们顶多口头上骂几句,从没真的抓着这事不放。
现在啊,也该老二一家体谅体谅你们了。”
许老大和许老三沉默良久,到底没有拒绝。
唉。
这年头,一个铜板难倒一家老小。
目送大伯三叔离开,许悦溪凑到何秀云身边,嘿嘿笑道:
“奶奶,我在郡城这边还有点事没办完,今晚就不跟你去赵爷爷家里了,有什么事,回头和我说一声就成。”
何秀云轻轻捏她的耳朵:“你做什么混事了?可别闹太大,还得趁早跑,不然你大伯三叔爷爷奶奶可没那个本事,再替你收尾了。”
许悦溪挠头:“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去找一趟野堂哥和赵沐他们。”
何秀云纳闷:“望野最近在干什么呢?好几天才回来一趟,你大伯母可担心了,但问来问去,又问不出个什么名堂。”
“哦,他们在集市上想法子赚钱赚粮呢。”
大雨一停,来集市凑热闹的百姓更多了,俨然成了个杂货市场,卖什么的都有。
赵沐甚至看到有百姓实在吃不起饭,卖小孩卖自己到庄子上。
见状,他不由得皱眉。
他这几天和许望野、田大牛秋姑娘在外,冯船和他小弟在内,仔仔细细数过一遍,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
——庄子上没爹没娘没亲人的,大多不见了踪影。
剩下那些个有亲人或同村乡亲在庄子外的,则被好吃好喝养在庄子上,时不时派出去溜达一圈,再带些人进庄子。
为了验明虚实,许望野在霍星蓝被迎进郡城后,就将自己卖进了庄子上,坚称从小就是个孤儿。
冯船和他的小弟则在干活时盯梢,随时注意许望野的动向。
半个时辰前,冯船其中一个小弟借口买馒头出了门,和田大牛传过消息——许望野不见了。
整个庄子,都不见许望野的踪影。
赵沐正心中惴惴,突地被人从身后拍了下腰。
他猛地扭头,见是带着五个护卫的许悦溪,松口气的同时,愧疚不安地拉着她来到角落,艰难开了口:
“许望野他……”
许悦溪左右看看集市里比雨天多上好几倍的人群:“进郡城了?”
许望野念过书读过官学,是能一个人进郡城的。
赵沐摇摇头,一咬牙,把事情一鼓作气全说了。
“人不见了?”
许悦溪喃喃重复了一遍,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赵沐不安地搓手:“冯船私底下问过庄子上的老人,可……可都没得来什么消息。
你说,你堂哥会被带到哪儿去?唉!早知道我也跟着一块儿进庄子,两两也好有个照应……”
许悦溪随口说了好几句话安抚,拧眉沉思了一会儿,缓缓扭头看向童文。
据童文所说,他们因怀疑粮草一事,得罪指挥佥事魏鹏,被削了官职杖打五十大板,丢出郡城。
凭她这些天对童文五人的了解,他们不是那等以德报怨的人。
“童大哥,我野堂哥不知所踪,危在旦夕,你们要是知道什么消息,干脆和我说了吧,就别半遮半掩地瞒着了。”
童文低头瞅瞅许悦溪,再看看一脸雾水的赵沐,和兄弟们对视一眼,将两人带到无人的树林。
童文叼着根野草,似笑非笑:
“你怎么知道我还有事瞒着?另外,你堂哥的死活,又和我们有什么干系?”
许悦溪仰起头看他:“先前我只是猜测,现在知道了,你们还真有事瞒着我和我姐。”
童文五人:“……”
许悦溪推了推他,催促道:“快些,我堂哥的小命,可就捏在你们手里了。”
童文没有开口,童双笑眯眯地道:
“放心,你堂哥不会出事的。要是没料错的话,你堂哥很可能被送魏鹏另一处庄子上苦训,等到时机成熟,再送往前线,驰援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