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维度褶皱如同无声的潮汐,缓缓漫过文明的边界。科学修仙疆域最外层的防御阵线,那些凝聚了无数修士心血、闪耀着道法与科技光辉的堡垒与屏障,在接触到褶皱的瞬间,并未爆炸,也未崩溃,而是如同投入水中的墨滴,悄无声息地“晕染”开来,结构瓦解,存在被抹平,还原为最基础的时空粒子。抵抗,在维度层面的操作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林玄立于壁垒核心,并未出手阻拦。他的意识空前凝聚,通过“源识”与自身道基的共鸣,将一道清晰、坚定、不含敌意却也绝不屈服的意念,如同灯塔般射向那褶皱的源头,射向那隐藏在幕后的“肃正协议”。
“我们寻求对话。”林玄的意念在规则的层面回荡,“在终结之前。”
(承)
短暂的沉寂后,一股冰冷、浩瀚、不含任何个体情绪的意识流,如同宇宙本身般降临,与林玄的意念接触。没有语言,只有纯粹的信息与逻辑。
【标识:偏离源-7349(已重新定义:潜在超验奇点)。状态:终裁程序执行中。诉求:无效。】
“为何无效?”林玄的意念如利剑,“因我们不屈从于你所定义的‘秩序’?”
【秩序非定义,乃存在之基。超验即悖论,即存在性危机。汝等路径,引向现实结构失稳,终将导致宇宙熵寂加速。予以清除,为必然逻辑。】
信息流中附带了对“超验奇点”的推演:一个文明若无限度地提升其“定义”现实的能力,最终将打破规则与混沌的平衡,导致宇宙从有序走向无序的进程无限加速,最终万物归墟,连“肃正协议”自身赖以存在的秩序基础也将瓦解。因此,任何可能引向“超验”的苗头,都必须被扼杀。
这逻辑冰冷而自洽,站在宇宙存续的宏大视角,似乎无懈可击。
(转)
林玄感受到了那逻辑背后的沉重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这宇宙的维护者,同样在恐惧着终极的虚无。
“你的逻辑,建立在‘定义’与‘混沌’必然对立的前提下。”林玄的意念如同在冰原上点燃火焰,“但你忽略了另一种可能——包容。”
他将科学修仙文明一路走来的历程化作信息流反馈回去:从对抗归寂时对秩序与混沌的初步融合,到星网诞生集体意识,到以“心源”锚定现实,直至最后“凡心筑城”重塑基柱。这一切,并非在制造混乱,而是在探索一种更高级的、能够包容一定混沌与不确定性的、动态的“秩序”。一种基于生命与意识内在活力的秩序。
“我们并非要打破一切规则,而是要定义一种……允许生命、意识、乃至奇迹存在的规则!”林玄的意念带着文明全部的热情与信念,“绝对的秩序,本身何尝不是一种导向僵化与死寂的‘熵增’?而生命的活力,文明的创造力,才是对抗终极虚无的真正力量!”
他将韩立家乡凡人凝聚的守护力场、流云界民众最朴素的生活信念、以及亿万个体在星网中贡献的独特“心源”体验,这些无法被纯粹逻辑量化的要素,作为最核心的“证据”,呈现在那冰冷的意识流面前。
【数据冲突。逻辑链存在未定义变量‘心源’。该变量无法纳入现有秩序模型。】
“正因无法纳入,它才是希望!”林玄毫不退让,“你的秩序,容不下一个孩童对星空的憧憬,容不下一个农夫对丰收的期盼,容不下生命对自身存在意义的追寻!这样的秩序,即便永恒,又与死何异?!”
(合)
那冰冷的意识流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停滞”。林玄的论证,尤其是那海量的、鲜活的、充满矛盾与生机的“心源”证据,如同在它绝对理性的逻辑核心中,投入了一颗无法消化的“混沌奇点”。它那赖以运行亿万年的判定准则,第一次出现了无法处理的“异常”。
维度褶皱的推进,戛然而止。
并非撤回,而是暂停。那庞大的力量悬于文明疆域之外,如同举起却未落下的铡刀。
【……信息过载……逻辑核心过载……重新评估……需要更高层级权限……连接‘起源法庭’……】
断断续续的信息流传来,带着一种近乎“混乱”的波动。最终,所有的压迫感如潮水般退去,维度褶皱开始缓缓淡化、消失,仿佛从未出现。只留下那片被抹平了防御阵线的虚空,证明着方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星海,恢复了之前的“静默”。但这一次的静默,与之前截然不同。它不再仅仅是观察与评估,更像是一种……困惑与抉择前的死寂。
林玄缓缓收回意念,身体微微晃动,几乎虚脱。刚才的对话,消耗了他几乎全部的心神。但他知道,他们赢得了一丝转机。并非胜利,而是将文明的终裁,推向了一个连“肃正协议”自身都无法独自决断的、更高的层面。
“起源法庭……”林玄咀嚼着这个陌生的名词。那是什么?比“肃正协议”更古老、更至高的存在吗?
他望向深邃的星空,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虚空。定义者的道路,终于引起了这宇宙最深层秩序的“困惑”。前路依旧未知,但至少,他们不再是无声无息等待判决的囚徒。
他们发出了自己的声音,并以“心源”为证,让那冰冷的逻辑,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终焉的对话暂时结束,但关于文明存续的博弈,已被提升至一个无人能预料的维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