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绣厂女工宿舍内,柳女虽下班了,但仍在飞针走线,绣着《松鹰图》。
因针绣厂是按件计资,下班时,她就把针绣的花架和花绷子带回宿舍,想加班加点干,多挣两个钱。
同宿舍的女工住新南省湘氐市新化县油溪乡,叫宋云。
她性格文静,中等个,一头乌黑的披肩发,恬静的脸上经常带着些许微笑。
宋云穿着白底紫红横条翻领休闲衫,还喜欢穿全黑连衣裙,家境还好,平时不加班,下了班就在宿舍弹拨着吉他。
她俩一个喜爱唱歌,一个喜欢弹琴,一来二去,两人成了好朋友。
有次她俩突然想合作《同桌的你》,结果一个弹得生涩,一个唱得不熟,几句歌词下来,坐在沙发上的两人都不禁捂嘴抿笑起来,柳女嘿嘿地边唱边笑,笑弯了腰。
日子的暂时安定,虽说辛苦,但每月有着固定的收入,不再担惊受怕,又有闺蜜相伴,柳女从继外婆进门后,第一次感到了一丝轻松和静逸,她又开始练歌了。
每天清晨,她到厂门外的河边绿化带吊嗓子;忙碌一天后,不是在宿舍加班,就是到厂区小花园里练声练新歌。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快十四岁的柳女,这个上一年级时全班年龄最小、个头最高的女孩,由于营养不良和饱受折磨,除掉心灵的痛苦和额头的岁月沧桑,个头几乎没长。
生活的小安逸并没有磨灭她寻找父母的强烈愿望,她坚信:她要把歌唱好,唱到首都北京去,她就一定能找到爸爸妈妈!
转眼春节快到了,柳女不敢再回侗寨,怕继外婆再将她卖给别人,或者傻子恶母会带人找上门来,把她抓回去,那样她将很难再逃出来。
她给寨老寄去一千元钱,在汇款留言里托寨老将钱转交给大(外公),等于是间接向大(外公)竹(舅)报了平安!
宋云知道她的身世后,极为震撼,也怜爱这个妹几,她知道柳女不敢回贵州后,就盛情邀请小闺蜜到湘氐过年,年后两人结伴再来。
柳女泪眼汪汪,抱着宋云,感激地说:“谢谢大几,你真是我的亲姐姐!”
宋云擦去柳女眼角的泪水,拍了拍她后肩膀,笑着说:
“我家爷老子娘老子都说了,他们非常心疼你,请你到我家过你第一个汉族春节!”
两个女孩坐上了北上的列车,绿皮火车“咔嗒咔嗒”有节奏地响着,把漫天的丝丝缕缕白云甩向身后。
柳女第一次坐火车,很新鲜,虽说春运人满为患,过道上都站满了人,但柳女还是高兴地挤前挤后,去看看洗手池、卫生间,又跑去看了餐车、卧铺。
回来时,买了两包甜点,两人吃着笑着打闹着,一路欢笑一路歌。
宋云父亲去接的站,这是个忠厚朴实的山里汉子,他怕孩子们饿,先带她们到出站口旁的小饭店炒了两个荤菜,自己没吃,高兴地看着孩子们吃,然后又赶到汽车站乘坐短途班车回家。
柳女自打出生,一直过的都是侗年和侗式春节,汉族春节对她既新鲜又陌生。
年三十,她学着剪彩纸,贴春联。
吃的除夕饭里,必须要有萝卜,吃饭的人必须要吃萝卜。
饭后,她和邻家小孩成群结队打着灯笼,依次去邻里人家,进门去“请辞岁”,各家起立迎之,捧出点心旱茶,把孩子们和她的口袋塞得满满的。
年初一天未亮,全家放着最早最长最响的鞭炮,吃起了年夜饭。
饭后天亮了,她跟着宋父宋母出去拜年,年初二和宋云一道去乡上看舞龙灯,晚上和山村邻居们的小孩放起了湖南浏阳烟花。
幸福快乐的日子往往过得很快,眼看返程的日子即将临近,柳女也过了个十四年来从未有过的欢乐春节。
这个年更坚定了她要找到爸爸妈妈的想法,她必须通过唱歌,找到他们。
年初五时,宋云对她说:“我们后天就要回广东了,今天我俩到乡里去玩玩,赶集去!”
两姐妹来到油溪乡,她俩手拉着手,说笑着,闲逛着。
走到乡文化站大门口,忽见大门边贴着大红红纸写的通告。
好像是天意如此,怜悯这个历经磨难的女孩,更主要是柳女坚定的寻父寻母信念,对歌唱的热爱,不断地给她创造着人生的机会。
柳女停住了脚步,又用手拉住了往前走的宋云,两人驻足停下,看起了通告:
通告
为活跃人民群众文化生活,为选拔乡土音乐人才,现决定于四月二十日举办湘氐市第二届山歌大赛,各民族歌手均可参赛。本次比赛由市文化局主办,湘氐柳氏集团公司协办。
特此通告!
柳女看了一遍,又读了一遍,她笑了,她侧过头望了眼宋云,宋云也会意地笑笑,点点头,然后两个女孩拥抱在了-起。
经过同宋云父母亲商量,两人决定都留下来,报名参加比赛。
宋云本地人,报名没问题,但柳女贵州人,又无身份证,报名是个问题,她必须在当地企业上班,通过所在公司报名。
……
梅山龙宫地处油溪乡,4A景区,游客众多,景区实行以歌迎客,以歌促销,以歌送客。
知道柳女能歌善舞,又想参加湘氐山歌比赛,宋云父亲便带着她去龙宫景区应聘。
主考官是景区文体部部长,看着瘦小的柳女,问道:“你这么小,会唱侗族民歌?”
柳女骄傲地回答:“我从会讲话起,就开始和舅舅学唱侗歌,我的音乐老师、也是我的小学校长教了我六年。
“我还得过青溪镇侗族山歌选拔赛第一名,天砥县第一届山歌比赛三等奖呢。”
“好啊,你先唱一段给我听听。”
柳女张嘴就来,连唱了三首,文体部长激动地一拍大腿:“我们湘氐侗族人少,就缺唱侗歌的,我们需要你呀,妹几!”
接着,他分别喊来了人事总监和副总听歌。
柳女又分别连唱了三首,结果三人决定,当场录用,为景区的侗族山歌主唱,并代表梅山龙宫参加湘氐市第二届山歌大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