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渐渐平息。
那场建立在谎言与伪装之上的、激烈而又扭曲的“亲密”终于结束了。欺诈师缓缓结束了那个漫长的吻,却依旧维持着“主宰”的幻象,没有立刻松开怀中的人。
他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无法从林曦脸上移开。
此刻的她,与他之前见过的任何模样都不同。脸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眼尾和脸颊却泛着动情后的薄红,那双总是带着大胆、挑衅或好奇光芒的眼睛此刻轻轻闭着,长睫如同栖息的黑蝶,在白皙的皮肤上投下柔和的阴影。她的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身体放松地、全然依赖地靠在他的怀里,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是因为终于见到了“思念”的人,心神放松了吗?
还是因为刚才情绪的剧烈起伏耗尽了心力?
欺诈师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正目睹着一幅他从未想象过的画面。
作为以欺诈、混乱和恐怖为食粮的副本boSS,他见识过人类最极致的恐惧、最卑劣的欲望、最绝望的挣扎。那些情绪对他而言,是能量,是玩物,是剧本里设定的反应。
可眼前这一幕……
这种介于委屈与满足之间,带着脆弱又全然的信任,在极致的情绪宣泄后陷入安睡的模样……
美丽。
一个冰冷的、与他本质毫不相干的词汇,突兀地撞入他的核心。
不仅仅是视觉上的。更是一种……氛围,一种状态的美丽。像是一场盛大狂欢后寂静的废墟,像是暴风雨过后被打湿的、垂落的花枝。带着一种破碎的、却又奇异地充满生命力的……迷人。
他因为想要获得偏爱而伪装,然后为了不拆穿自己的伪装而“帮助”她,满足她,也满足自己那卑劣的渴望。
他好像第一次完全理解了那些在他桌上一输再输的赌徒,被欲望裹挟,一步一步踏入深渊。明知道可能是深渊,却还是义无反顾。
可在这过程中,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地、反向地填满了他的心,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一种陌生的、滚烫的、带着刺痛感的满足,夹杂着挥之不去的罪恶感和一种更深沉的、连他自己都无法命名的渴望。
他看着怀中安睡的林曦,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他想维持这幻象,哪怕多一秒。让她亲近他,让她…开心。
他又憎恶这幻象,因为这一切都不属于真实的他。
他嫉妒那个能让她露出这种神情的绷带怪物。
他又可悲地依赖着这偷来的温存。
最终,他只是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在自己怀里睡得更安稳些。那由能量维持的、模仿主宰的宽大手掌,生涩地、几乎不敢用力地,轻轻落在她的后背,像一个蹩脚的安抚。
他血红的瞳孔在幻象之后,失焦地凝视着虚空。
赢了赌局,输了什么?
得到了亲吻,又失去了什么?
欺诈师第一次发现,有些答案,远比最复杂的骗局更难以计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