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宰那猩红的眼眸中,第一次映照出了“脆弱”与“痛苦”的具象化——它怀中的林曦,脸色苍白,腿上插着那把碍眼的手术刀,温热的血液不断渗出,染红了祂冰冷的绷带。
杀戮、毁灭、制造恐惧是祂与生俱来的本能,如同呼吸般自然。但治疗?修复?这些概念存在于祂庞大的数据库里,却从未被实践过,也与祂存在的核心规则格格不入。
祂能感觉到林曦的生命力正在随着血液一点点流逝,那种感觉让祂的核心产生了一种陌生的、尖锐的刺痛感,比任何攻击都让祂难以忍受。祂像一头面对受伤幼崽却不知如何是好的凶兽,只能徒劳地、一遍遍地用自己缠绕着绷带的侧脸,焦急而笨拙地蹭着林曦冰凉的脸颊,喉咙里发出低沉而焦躁的呜咽声。
“……老婆……” 祂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无助的沙哑。
林曦忍着剧痛,看着主宰那明显慌了神的样子,心里又是温暖又是好笑,还夹杂着对自身处境的无奈。她虚弱地抬起手,摸了摸祂冰冷的“脸颊”,解释道:
“我的腿……受伤了……那把刀,必须取出来……伤口也需要清理、缝合……不然,我可能会因为失血过多,或者……**感染而死**的……”
“死”。
这个字如同最终的审判锤,狠狠砸在了主宰的逻辑核心上。
祂“理解”死亡。那是清除、是终结、是数据回收、是恐惧的终点。但当这个词汇与怀里的林曦联系在一起时,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恐慌和绝对的抗拒瞬间淹没了祂!
不!
不行!
不可以!
祂那猩红的眼眸骤然收缩,里面翻涌的暴怒被一种更深沉的、名为“恐惧失去”的情绪取代。祂紧紧抱住林曦,仿佛这样就能阻止那个可怕的可能性。
然后,在那片混乱的思绪中,一个简单、直接、符合祂行事逻辑的解决方案,浮现在祂的核心——谁造成的伤害,谁就来负责修复!
祂猛地抬起头,那两点猩红的光芒,如同探照灯般,瞬间锁定了不远处刚刚挣扎着坐起身、依旧在咳血、脸色难看到极点的解剖医生!
在所有人(包括医生自己)惊愕的注视下,主宰抱着林曦,几步就跨到了医生面前。那庞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将医生完全笼罩。
祂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医生,没有任何废话,只有一句冰冷到极致、带着不容置疑命令的词语,如同法则般砸下:
“……治疗。”
众人:??????
老张、小雅等人已经彻底麻木了,大脑放弃了思考。
让刚刚还要置林姐于死地、并且明显被打成重伤的医生……来给林姐治疗?!
这逻辑……他们凡人的脑子真的理解不了啊!
医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命令弄得一怔,随即,他捂着剧痛的胸口,抬起那张因为眼镜碎裂而更显狰狞的脸,看向主宰,又看了看被祂小心翼翼抱在怀里、正虚弱地看着他的林曦,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复杂、混合着痛楚、讽刺和一丝荒谬笑意的弧度。
让他……治疗?
治疗这个刚刚捅了他一刀、还骂他“小三”的女人?
在主宰那几乎要将他再次碾碎的冰冷注视下,医生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喉咙里的血腥味。他看了一眼林曦腿上的伤势,作为“医生”的专业本能似乎在这一刻压过了个人的恩怨。
他嗤笑一声,声音沙哑:
“……工具……”
“……我的手术箱……在之前的战斗里……丢了……”
他似乎是在陈述事实,也像是在谈条件。
主宰猩红的眼眸微微闪动。下一刻,一股无形的力量扫过周围的废墟,只听“哐当”几声,一个被掩埋在碎石下半边的、标志性的银色手术箱被硬生生“扯”了出来,精准地落在了医生的脚边。
医生看着脚边沾满灰尘的手术箱,又看了看主宰那没有丝毫商量余地的目光,以及林曦腿上那不断渗血的伤口……
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他挣扎着,扶着墙壁站起身,踉跄地捡起手术箱,拍了拍上面的灰,然后,用一种极其复杂、带着屈辱、不甘却又不得不为之的眼神,看向了被主宰紧紧护着的林曦。
一场由施害者进行的、在绝对武力胁迫下的、无比诡异的“治疗”,即将在这片狼藉的战场上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