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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埠贵这一声又惊又喜的尖叫,像一块石头砸进了死水潭里。

这十年,四合院死气沉沉。

大家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生怕沾上一点麻烦。院子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大的动静了。

一扇扇破旧的木门,带着“吱呀”的呻吟,陆续被推开了一条缝。

一颗颗脑袋,老的,少的,男的,女的,从门缝里探了出来,带着疑惑和警惕,望向院门口。

后院。

秦淮茹正在院子里的水池边,搓洗着一大盆脏衣服。

水池是公共的,冬天结的冰刚化开,水还凉得刺骨。

她的手在水里泡得又红又肿,像两根胡萝卜。

听到前院传来的那声“秦院士”,她的动作停住了。

秦院士?

这个称呼,让她心里咯噔一下。

她直起身,用冻得发僵的手擦了擦额前的乱发,顾不上满手的肥皂泡,几步走到月亮门边,伸长了脖子往外看。

只一眼,她就呆住了。

院门口,那辆她只在画报上见过的,代表着顶级权力的黑色轿车,安静地停在那里。

车边上,站着三个人。

那个男人,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秦枫。十年了,他更高了,也更挺拔了,身上那股子气势,比十年前那两个警卫还要压人。

他旁边那个女人,是苏婉清。

天哪,她怎么一点都没老?反而更好看了!

穿着那么讲究的衣裳,皮肤白得像刚剥壳的鸡蛋,跟自己这张被生活磋磨得蜡黄的脸一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秦淮茹那双因为常年浸泡冷水而粗糙不堪的手,开始不听使唤地发起抖来。

一股说不清的滋味,从心底里涌了上来。

酸,涩,还有一股子火烧火燎的悔恨。

“妈,你看啥呢?”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是她的儿子,棒梗。

二十出头的年纪,本该是朝气蓬勃的时候,可他却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瘦长的个子,微微弓着背,眼神总是躲躲闪闪的,透着一股子油滑和不甘。

这十年,他没能接班,也没正经上过学,高中毕业就在家待着,成了个待业青年,整天游手好闲。

他顺着秦淮茹的目光看过去,眼睛一下子就直了。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在那辆黑色的红旗车上。

“车……好车!”他的眼里,全是毫不掩饰的贪婪和嫉妒,“妈,谁啊?这么阔气!”

“别瞎问!”秦淮茹压低了声音呵斥道,心里却更乱了。

中院。

一阵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传来。

“咚……咚……咚……”

一大爷易中海,拄着根油光发亮的拐杖,从自家屋里,一步一步,颤颤巍巍地挪了出来。

他已经彻底老了。

头发全白了,脸上是那种老人特有的灰败色,老年斑爬满了他的脸颊和手背。

那双曾经在全院大会上扫视众人、充满威严的眼睛,如今已经变得浑浊不堪。

自从当年秦枫家门口出了那档子事,他这个一大爷就彻底成了摆设。

后来,厂里搞运动,他因为跟刘海中有过来往,也受了些牵连,虽然没被怎么样,但也被彻底边缘化了。

老伴走得早,他又无儿无女,如今就是个孤苦伶仃的病老头。

他看着院门口的秦枫,那张满是褶子的脸上,神情复杂到了极点。

有悔恨。

要是当年,他能真正做到一碗水端平,要是当年,他能站在秦枫这边……

有羞愧。

他自诩为院里的“道德标杆”,却在真正的考验面前,选择了和稀泥,甚至偏袒恶人。

秦枫后来的成就,就像一个响亮的耳光,十年来,天天抽在他的脸上。

更多的,是一种被时代彻底抛弃的茫然和无力。

他眼里的世界,和他信奉了一辈子的那些道理,早就被秦枫,被这个新时代,碾得粉碎。

院子里,各种窃窃私语,像春风里的野草一样,开始疯狂地蔓延。

“是秦枫!真是他!他回来了!”

“我的天爷!坐那种小轿车回来的!那得是多大的官儿啊?”

“什么官儿!人家是科学家!

我听我厂里领导偷偷说,秦枫早就是科学院最年轻的院士了!给首长们做报告的大学问家!”

“院士?那比厂长还大吧?”

“废话!厂长算个屁!一个院士,能顶咱们一个轧钢厂!”

“哎呦!咱们这破院子,以前竟然住了这么一尊活神仙!咱们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

这些议论,一字不落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让所有人的心都变得火热起来。

那不是羡慕,也不是嫉妒。

那是一种最原始的,想要攀附权贵,想要分一杯羹的渴望。

当天晚上,三大爷阎埠贵家。

屋里没点灯,就靠着窗外透进来的一点月光。

三大妈激动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一个劲地搓着自己的围裙。

“老头子!你听见没有?

院士啊!那是多大的能耐!咱们的机会来了!

你快去,快去跟他说说情啊!当年刘海中闹事,咱们可没跟着掺和!咱们两家关系算不错的!”

她的大儿子阎解成,在工厂里当了十几年普通工人,眼瞅着就要一辈子这么下去了,此刻也是一脸的期盼。

“爸,妈说得对!

您好歹是院里的三大爷,跟他去说说,给我换个好点的工作,或者给小孙子安排个好学校,不就是他一句话的事儿吗?”

阎埠贵坐在八仙桌的主位上,吧嗒吧嗒地抽着他的旱烟袋。

烟雾缭绕,把他那张老谋深算的脸,衬得有些模糊不清。

他听着老婆儿子这没出息的话,重重地把烟袋锅在桌角磕了磕。

“都给我闭嘴!”

他低喝一声,屋里顿时安静了。

“你们懂个什么!”

阎埠贵压低了声音,眼睛在黑暗中闪着精光,“十年了!现在的秦枫,还是当年那个需要拉拢的年轻人吗?

他现在是天上的人物!咱们是什么?

是地上的泥!你以为你现在凑上去,人家就会看你一眼?”

“那……那怎么办啊?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么大个财神爷,就从咱们眼皮子底下溜走吧?”三大妈不甘心地说。

阎埠贵又吸了一口烟,慢悠悠地吐出来。

“不能去要,不能去求。”

他一字一句地说,“你们这种想法,那是乞丐的想法!

他秦枫是什么人?他缺人巴结吗?

你现在哭着喊着去求他,他只会觉得你恶心!”

“那要怎么办?”阎解成急了。

“得动脑子!”阎埠贵的指节,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咱们不能去当‘要饭的’,得让他觉得,帮咱们,是他自己的选择。

是看得起咱们,是念着那么一丝丝旧情。”

他眯起了眼睛,算盘在心里打得噼啪响。

“咱们得送礼。但不能送钱,不能送东西,那些人家看不上。得送点……他需要,但又不好意思开口的东西。”

“比如?”

“比如,这院子的产权!”

阎埠贵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他这次回来,八成是想处理这老宅子。

咱们要是能帮他把这院里其他人都劝走,把这院子完完整整地倒给他……那这个人情,可就大了去了!”

他比谁都清楚,对付秦枫这种人,老一套的道德绑架、邻里感情,早就没用了。

必须拿出点实实在在的,能让他看得上眼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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