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道身影,像破烂的麻袋,被扔出了酒馆。
他们曾经是高高在上的帝国神将,此刻却连在星空中稳住身形都做不到。
神格被剥夺,神国被废弃。
他们成了宇宙中最可悲的流浪者。
“黑渊”抬起头,他那张隐藏在黑暗中的脸,第一次露了出来,苍白如纸。
他看着那间依旧灯火通明的小酒馆,眼中充满了比深渊还要浓厚的恐惧。
“幻蝶”在哭泣,无声的,绝望的。
她的美貌,她的力量,她的一切,都在刚才那一瞬间,化作了泡影。
三人漂浮在冰冷的星空中,身边是那颗由“巨山”神将变成的丑陋石球。
他们成了宇宙垃圾的一部分。
酒馆内。
顾凡重新坐回吧台后的椅子,单手撑着下巴,闭着眼睛,像是在小憩。
老人则拿起一块新的抹布,开始擦拭刚才那三位“客人”跪过的地板。
他擦得很仔细。
仿佛那上面沾染了什么无法容忍的污秽。
青丘月站在角落,一动不动,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她的目光,却不受控制地瞥向半空中那道被禁锢的龙影。
凯尔皇子的意志,在剧烈地波动。
愤怒,屈辱,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酒馆里那个年轻人的恐惧。
他眼睁睁看着帝国的五位神将被捏球,被抹杀,被废掉。
看着他们像垃圾一样被扔出去。
这比直接杀了他,更让他感到崩溃。
这是对帝国,最彻底的羞辱。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
四分钟。
三分钟。
两分钟。
老人擦完了地板,将抹布整齐地叠好,放回原处。
他直起身,望向酒馆外的星空深处。
“先生。”
“快到了。”
顾凡没有睁眼,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个轻轻的“嗯”声。
下一秒。
那片深邃的宇宙背景,突然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不是跃迁通道。
而是一道纯粹由“毁灭”意志斩开的,横跨整个星宇的巨大裂痕。
裂痕的背后,不是更高维度的空间,而是一片纯粹的,凝固成实体的……杀意。
一道金色的光,从裂痕中射出。
那不是一道光束,而是一根矛。
一根由亿万生灵的绝望与哀嚎铸就,由帝国至高无上的皇权法则加持,凝聚了“天谴”阵列百分之百能量的,审判之矛。
它的目标,不是酒馆。
而是这片星域。
它要将这里的一切,连同因果,连同过去未来,彻底从时空连续体中抹除。
矛尖所指,万物成墟。
在这根审判之矛面前,刚才那几位神将的神国,渺小得像萤火。
矛未至,那股毁灭一切的法则,已经降临。
酒馆外,那三名被废掉的神将,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神魂就在这股法则的威压下,寸寸消融,化作了虚无。
他们最终,还是死在了帝国的武器之下。
酒馆的木门,在吱呀作响。
吧台上的酒杯,在嗡嗡颤抖。
青丘月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七窍中渗出鲜血。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即将被那股毁灭意志碾成粉末。
就连半空中凯尔皇子的龙影,也在这股压力下,变得暗淡透明,几乎要溃散。
只有两个人,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老人站在那里,身形佝偻,却稳如磐石。
他只是看着那根越来越近的金色神矛,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而顾凡,依旧闭着眼睛。
他甚至连撑着下巴的姿势,都没有变过。
“管家。”
他忽然开口。
“在。”
“外面风大。”
“把门关上。”
“是。”
老人转身,走向门口。
他无视了那足以让神明蒸发的毁灭威压,就像走在自家的后花园里。
他伸出干枯的手,握住了厚重的木门。
就在他即将把门关上的瞬间。
那根审判之矛,到了。
它击中了那间小小的酒馆。
没有爆炸。
没有声响。
甚至没有光。
那根足以毁灭星系的神矛,在触碰到酒馆的瞬间,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
消失了。
无影无踪。
仿佛它那毁天灭地的能量,只是一个幻觉。
整个宇宙,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
星河帝国,帝都星。
永恒王座之上,奥古斯都皇帝猛地站起身。
他面前那面由法则构成的巨大光幕上,代表着“天谴”阵列的那个光点,熄灭了。
彻底,熄灭了。
“怎么回事?!”
他威严的声音,在空旷的宫殿中回荡。
王座之下,负责操控“天谴”阵列的帝国重臣,浑身剧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陛下……‘天谴’……‘天谴’的攻击……”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失联了!”
“不是被摧毁,不是被拦截,是……是凭空消失了!”
“仿佛……从未发射过!”
奥古斯都的瞳孔,缩成了针尖。
他想起了那只跨越亿万光年,捏碎他意志的黑暗巨手。
想起了那句“你的狗头,我亲自来取”的警告。
一股寒意,一股连他成为皇帝之后都再未体验过的寒意,从他的脊椎升起。
“奇点……”
国师那沙哑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陛下,那个‘变量’,正在吞噬我们的‘定量’。”
奥古-都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死死地盯着光幕上,那个重新恢复平静的坐标。
……
酒馆里。
老人关上了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他走回吧台,重新站在顾凡的身后,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青丘月瘫软在地,大口地喘息着,劫后余生的庆幸,让她浑身脱力。
凯尔皇子的龙影,则凝固在半空,像一尊失去了所有色彩的雕像。
他最后的骄傲,最后的倚仗,那代表着帝国最高武力的“天谴”。
就这么……没了?
连一朵浪花,都没能溅起?
这时。
一直闭着眼睛的顾凡,缓缓睁开了眼。
他脸上,第一次没有了那种慵懒和不耐烦。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显而易见的……失望。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一阵噼啪的脆响。
“就这?”
他看向老人,问道。
“你说的那个什么天谴,是给我挠痒痒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