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亮起。
不是风刀。
是老人自己的刀。
那把刀凭空出现,仿佛一直藏在他佝偻的身体里,藏在他每一道皱纹的阴影中。
刀身很窄,很薄,像一片被岁月磨损的竹叶。
刀刃上没有寒光,只有一片死寂的灰。
“天剑”西格鲁德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看到了那道刀光。
不,他没有看到。
在那刀光亮起的瞬间,他的神国,他那引以为傲的,由无数剑意构筑的“锋锐领域”,就像一张被剪刀划开的纸。
无声无息地,裂开了。
他的剑很快。
快到可以斩断因果,无视空间的距离。
可老人的刀,根本不在时间和空间之内。
那把刀斩出的,是“理”。
是“规矩”。
在股东先生的酒馆门口,说股东先生的坏话。
这就是“不讲规矩”。
不讲规矩的下场,只有一个。
死。
西格鲁德感觉不到疼痛。
他只是低头,看见自己的银白盔甲上,从左肩到右腹,出现了一道细微的,比发丝还纤细的灰线。
那条线,正在扩大。
他的神体,他的神格,他那属于帝国神将的一切,都在被那条灰线抹除。
“你……”
他想问,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可他发不出声音。
因为他的“存在”,正在从这个维度被彻底擦掉。
他引以为傲的速度,在那把刀面前,成了一个笑话。
他甚至连举起手中光剑格挡的念头,都来不及产生。
轰。
“天剑”神将西格鲁德,这位帝国第三军团的统帅,在踏入酒馆门口的第三秒。
碎了。
不是碎成血肉,而是化作了亿万点银色的光尘,像一场短暂的萤火,消散在空气里。
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青丘月站在吧台后,手里还握着那个擦得锃亮的酒杯。
她张着嘴,大脑一片空白。
她看见了。
她看见老人出刀了。
又好像什么都没看见。
她只看到那个不可一世的神将,那个能直接穿透维度壁垒的强者,像一个被戳破的肥皂泡,就那么……没了。
老人缓缓收刀。
那把灰色的窄刀,再次消失不见。
他转过身,佝偻着背,仿佛刚才那个斩神的恐怖存在,只是一个幻觉。
他看了一眼青丘月,又看了一眼门口。
“愣着干什么。”
“把地拖一下。”
“有灰尘。”
老人指着西格鲁德刚才站立的地方。
那里空无一物。
但老人说有灰尘,那就一定有。
青丘月回过神来,连忙放下杯子,找来拖把。
她低着头,用力地拖着那片空无一物的地板,仿佛要将自己心中的惊骇,一并拖掉。
老人则走到门口,将那扇木门完全敞开。
他看着门外那片被隔绝的虚无,看着天幕上那个由“焚天”神将亚摩斯烧出来的,越来越大的赤红色窟窿。
“一个蠢货,一个莽夫。”
老人摇了摇头,似乎对帝国的神将质量很失望。
他对着外面,淡淡地开口。
“外面那个玩火的。”
“还要继续敲吗?”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维度壁垒,传到了亚摩斯的神国之中。
……
维度之外。
赤红色的神国宫殿里。
“焚天”神将亚摩斯正处于暴怒的顶点。
他刚刚感应到“天剑”西格鲁德的气息,穿透了那个乌龟壳。
他正准备嘲笑西格鲁德的投机取巧。
可下一秒。
西格鲁德的气息,就彻底消失了。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从宇宙中,硬生生抹掉了。
怎么回事?
亚摩斯那由火焰构成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
西格鲁德的实力不在他之下,一手“天剑”更是以速度和穿透力着称,就算遇到不可力敌的对手,逃走总是没问题的。
怎么会,连个声响都没有,就没了?
就在他惊疑不定的时候。
那个苍老的声音,在他的神国中响起了。
“外面那个玩火的。”
“还要继续敲吗?”
亚摩斯的怒火,瞬间再次被点燃。
羞辱!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杀了西格鲁德,现在还敢主动挑衅他!
“藏头露尾的老鼠!”
亚摩斯咆哮着,整个神国的火焰都开始沸腾。
“等我轰开你这个龟壳,必将你的灵魂,用神火灼烧一万年!”
他不再保留,将神国的本源之力都调动了起来。
那片赤红色的天幕,光芒大盛,几乎要将整个维度都融化。
酒馆里。
老人听着外面的咆哮,脸上露出了一个看白痴的表情。
“看来,他还是听不懂人话。”
他叹了口气,不再理会外面的疯狗。
他转身走回吧台,对着二楼那扇紧闭的窗户,再次躬下了身。
这一次,他的姿态,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谦卑。
“股东先生。”
“属下无能。”
“清理垃圾,用了太长时间,还放进来一只苍蝇,惹您心烦。”
“现在外面还有一只,一直在犬吠。”
“请您降罪。”
酒馆里,一片死寂。
青丘月连呼吸都停住了。
她知道,决定所有人命运的时刻,到了。
这一次,二楼那个慵懒的声音,没有立刻响起。
漫长的沉默。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难熬。
就在青丘月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被这股压力捏爆的时候。
吱呀——
二楼的房门,开了。
一个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
很轻。
一步,一步。
不疾不徐。
一个身影,缓缓从楼梯的阴影中,走了下来。
那是一个穿着一身睡衣的年轻人。
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带着没睡醒的惺忪。
他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似乎对楼下的灯光有些不适应。
正是顾凡。
他被吵醒了。
被外面那个没完没了的疯狗,彻底吵醒了。
他看了一眼恭敬地躬着身的老人,又看了一眼缩在吧台后,像只受惊的猫一样的青丘月。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敞开的酒馆大门外。
落在了那片正在被烧得通红,发出滋滋声响的虚无天幕上。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谁啊。”
顾凡的声音很轻,带着浓浓的起床气。
“大半夜的,在我家门口搞装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