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秋初的晚风带着恰到好处的凉意,拂过望星湖面,漾开细碎的粼光,将远处教学楼的灯火倒影揉成一池流动的星子。
竹琳蹲在湖边的亲水平台边缘,指尖轻轻拨弄着微凉的湖水,目光却投向更深邃的夜空。她身旁放着一台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数据图表和拟合曲线,旁边还散落着几页写满演算过程的稿纸。
“还是不对,”她喃喃自语,眉头微蹙,“观测数据和模型预测之间的残差,超出了仪器误差范围。”
夏星盘腿坐在她旁边,膝盖上摊开着一本厚重的《天体物理动力学》,但她没在看。她正仰着头,视线仿佛穿透了城市上空稀薄的光害,直抵那片无形的宇宙深处。听到竹琳的话,她低下头,伸手拿过那几页稿纸,快速浏览着。
“你把上次高山观测站带回来的星际尘埃分布参数,完全代入模型了?”夏星问,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清晰而冷静。
竹琳点头:“嗯,考虑了不同波段的消光影响,但结果还是存在系统性偏移。”
夏星沉默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在书页上敲击着,那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忽然,她停下动作,转头看向竹琳,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我们是不是一直默认了尘埃分布是均匀的?或者至少是符合经典模型的?”
竹琳一怔:“难道不是?”
“如果……”夏星的声音带着一丝发现的兴奋,“如果存在某种我们尚未察觉的小尺度不均匀性呢?比如,某个特定方向的尘埃颗粒成分或密度有微小差异,这种差异在常规观测中被平滑掉了,但在我们追求的‘混沌关联’精度下,就会被放大成无法忽略的系统误差?”
这个想法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僵持的迷雾。竹琳猛地站起身,在亲水平台上踱了两步,语速加快:“有可能!非常有可能!我们之前一直试图在理论模型本身上做文章,调整各种耦合参数,却忽略了原始输入数据的‘纯净度’问题。如果真的是观测数据本身携带了未被识别的‘噪声’……”
她快步走回电脑前,双手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起来,调出原始数据库和预处理流程。“需要重新检查数据清洗和校准步骤,尤其是针对不同观测时段、不同天区的背景噪声评估……”
夏星也凑了过去,两人头挨着头,紧盯着屏幕上一行行滚动的代码和重新绘制的图表。夜风吹动了她们的发丝和衣角,却丝毫打扰不了她们高度集中的注意力。跨学科的思维在此刻激烈碰撞,天文学的宏观视角与植物学对微观差异的敏锐洞察力交织在一起,试图捕捉那可能隐藏在数据深处的、微小的“不均匀性”。
远处的路灯将她们的身影投在平台上,拉长,交叠,与湖光、夜色融为一体。
与此同时,兰蕙斋410室。
凌鸢刚结束一天的兼职,带着一身淡淡的油墨味和轻微的疲惫推开寝室门。室内只亮着沈清冰书桌前的一盏台灯,暖黄的光晕勾勒出她专注的侧影。她面前摊开着大幅的设计草图和各种材料样本,手指正捻着一小块特殊的复合布料,对着灯光仔细审视其透光性和纹理。
听到开门声,沈清冰抬起头,目光从布料移到凌鸢脸上,轻声问:“回来了?顺利吗?”
“嗯,还好。”凌鸢放下包,脱下外套,走到沈清冰身边,很自然地看向她手中的材料,“这就是你为‘材料与意象’课程找的新面料?”
“对,想尝试用它来表达‘流动的边界’这个概念。”沈清冰将布料递给她摸,“质感很特别。”
凌鸢接过,指尖感受着那独特的光滑与微涩并存的感觉,又低头看了看沈清冰摊在桌上的草图,那是由一系列不规则、仿佛正在融解又重组的几何形构成的初步构思。
“很有意思,”凌鸢评价道,疲惫似乎消散了些,“这种不确定的形态,配上这种有微妙阻力的材质,冲突感很强,但又有种奇异的和谐。”她顿了顿,补充道,“色彩方案想好了吗?我觉得或许可以尝试低饱和度的渐变,强化那种朦胧的过渡感。”
沈清冰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和我想法接近。我正犹豫是用冷调还是暖调的渐变。”
“都可以试试看效果。”凌鸢拉过自己的椅子坐下,“你先忙你的,我歇一下,顺便帮你看看色彩搭配。”
她没有过多打扰,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时而看看沈清冰的进度,时而用手机查找一些色彩搭配的案例作为参考,偶尔提出一两个简短的建议。沈清冰则继续她的工作,裁剪、拼贴、记录,偶尔会因为凌鸢某个恰到好处的提议而微微点头。
她们之间没有太多的言语交流,但空气里流动着一种务实而高效的支持。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靠得很近,如同她们在“材料与意象”这门课上自动结成的学习搭档关系,在日常的琐碎与专业的探索中,无声地深化着彼此的联结。
窗外,望星湖的方向,夜空静谧。室内,灯光温暖。新学年的涟漪,正以不同的波长,在每一个专注的角落轻轻荡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