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那片尘埃不侵的禁区,仿佛瞬间从喧嚣的菜市场跨入了万籁俱寂的古墓。外界光河的流淌声、尘埃的低语、甚至那些晶体建筑细微的生长声响,在这里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近乎真空的绝对寂静,压迫着耳膜。
脚下是黯淡无光的黑色晶石地面,冰冷坚硬,不再有之前那种温暖弹性。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干燥的气息,像是尘封千年的图书馆,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虚无感。
那座孤零零的建筑近在眼前。它比远处看起来更加矮小、不起眼,通体由一种暗哑的深灰色晶体构成,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几乎凝固的尘埃,使得原本可能存在的棱角都变得圆钝模糊。没有窗户,只有一扇紧闭的、同样布满尘垢的晶体大门。门上没有任何交易光幕,只有一个浅浅的、仿佛被时光之手反复摩挲以至于边缘模糊的印记——那是一个向内螺旋的简单纹路,看久了,竟让人觉得心神都要被吸进去。
“这里……感觉好奇怪。”苏墨月小声说,下意识地靠近了邱枫。即使摆脱了尘埃的低语,此地的死寂也让人心生不安。
“没有愿望。”乔雀忽然开口,她凝视着那个螺旋印记,镜片上反射着黯淡的光,“感觉不到任何‘想要’的波动。这座建筑,以及这片区域,是‘空’的。”
竹琳蹲下身,用手指轻轻拂开地面一层浮尘,露出下面漆黑的晶石。“连最微小的生命迹象,或者能量残留都没有。像是……被彻底‘净化’过,或者说,‘剥夺’了。”
夏星尝试感知周围的宇宙能量,却皱起了眉:“能量真空?不对,是‘存在’本身在这里被稀释了。”
凌鸢走到那扇紧闭的大门前,伸手想去推,却被沈清冰轻轻拦住。
“谨慎。”沈清冰目光锐利地扫过门上的螺旋印记,“这个符号,带有强烈的‘收敛’、‘终结’意味。可能与位面的核心规则相关。”
秦飒却对覆盖建筑的厚厚尘埃产生了兴趣。她取出随身的小刮刀,小心地从墙壁上刮下一点,放在指尖捻动。那尘埃异常细腻干燥,毫无生气,与外面那些活跃的、带有执念的灵魂尘埃截然不同。“这些……是‘死’去的尘埃。”她得出结论,“执念消散后,最后的残渣。”
就在这时,石研调整着相机的参数,对着建筑内部进行能量感应拍摄。相机屏幕上一片漆黑,只有门上的那个螺旋印记,呈现出一种深邃的、吸收一切光线的暗红色。“里面……有东西。”她轻声说,将屏幕展示给众人,“一个核心,非常……安静的核心。”
就在众人凝视相机屏幕时,那扇布满尘埃的晶体大门,毫无征兆地,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了一道缝隙。没有光从里面透出,只有一股更加浓郁陈旧、带着终结气息的风吹拂出来,扬起地上的死寂尘埃。
门内是一片深邃的黑暗。
一个平静到近乎虚无的声音,直接在所有人心灵中响起,不带任何情感起伏:
“无愿者……亦或,迷失者?”
众人心中一惊,齐齐看向门内。黑暗中,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轮廓,似乎是一个人形,却又仿佛与整个建筑的黑暗融为一体。
凌鸢定了定神,上前一步,对着门内的黑暗说道:“我们是从其他位面来的旅人,被外面的尘埃所困,无意冒犯。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心灵之声再次响起,依旧平静无波:
“此乃‘寂灭之核’,无愿者安息之地,亦是失控愿望的最终归处。我,是此地的看守。”
“外面的‘灵魂尘埃’,是愿望燃烧后的余烬,执念的显化。它们渴望完整,因而追逐一切鲜活的心念,尤其是……像你们这般,灵魂丰沛,愿望炽烈之人。”
“此地,‘无愿’,故它们不至。”
看守的话语解释了为何尘埃不敢靠近。这里是一切愿望的终点,是“无”的领域。
“失控的愿望?”邱枫捕捉到了关键词,“像那个交易掉‘慈爱之心’的人一样吗?”
“正是。愿望若超越界限,吞噬本心,便会滋生‘尘埃’。强烈的尘埃聚集,甚至能扭曲现实,形成‘怨噬地带’,危险异常。” 看守的心灵之声毫无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你们手持‘星尘’,那是蕴含微弱生命愿力与净化之能的造物,可暂时驱散尘埃。但非长久之计。尘埃会不断再生,只要此位面仍有‘交易’,仍有‘迷失’。”
“那我们该如何离开这个位面?或者,有没有办法彻底解决这些尘埃?”凌鸢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黑暗中,那模糊的轮廓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离开……需定位‘墟’之核心,它维系着位面的基本结构。但核心本身,亦是最大‘愿望’的集合体,危险莫测。”
“至于尘埃……净化它们,需找到‘愿望’的源头,理解其本质。而非一味驱散或毁灭。”
“此地可暂避,但不可久留。‘无愿’之境,亦会侵蚀生者心志。当你们开始感觉不到‘想要’,便是该离开之时。”
看守的话语提供了信息,却也带来了新的压力。他们需要前往更危险的“墟之核心”,而暂时的安全区本身也潜藏着消磨意志的风险。
胡璃看着门外那翻滚的灰色雾霭,又感受了一下这片区域令人窒息的“空无”,小声对乔雀说:“感觉……前有狼后有虎。”
乔雀握紧了她的手,目光却落在门上的螺旋印记上。“或许,真正的出路,不在于选择狼或者虎……”她低语,“而在于理解,它们为何存在。”
就在这时,夏星忽然指着外面:“你们看!”
只见那片灰色的尘埃雾霭,似乎因为他们的停留,变得更加躁动不安。一些尘埃开始尝试着,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地向着这片禁区的边缘侵蚀,虽然一触碰到边界就如同被灼烧般缩回,但那界限,似乎比刚才模糊了极其细微的一丝。
“它们在适应?还是在被什么东西吸引?”竹琳警惕地说。
看守的心灵之声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警示:
“你们的‘存在’本身,对它们而言是巨大的诱惑。停留越久,此地的‘无愿’屏障会被削弱。”
“离去吧,旅人。去面对你们的‘愿望’,而非在此逃避‘存在’。”
话音落下,那扇晶体大门开始缓缓闭合,将内部的黑暗与那位神秘的看守重新封存。
留给她们犹豫的时间,不多了。是留在这片逐渐被侵蚀的“安全区”,还是再次踏入危机四伏的“愿望之墟”,去寻找那渺茫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