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人很快传回讯息,洞口附近暂时安全,但洞内煞气极重。
“走!进去看看!”
林发当先开路,脚步放得极轻。
三人刚摸到洞口那块湿滑的巨石旁,还没来得及往里探。
“嗷——!!!”
“救命啊——!!!”
一阵凄厉到变调的惨嚎猛地从洞内深处炸了出来。
紧接着是混乱的奔跑声、肉体撞击石壁的闷响、还有……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和咀嚼声。
“是肥猫那伙人的声音!”
秋生脸色一变,握紧了铜钱剑。
林发眼神冰冷,示意两人噤声,自己如同壁虎般贴着洞口冰冷的石壁,侧耳倾听。
洞内的惨嚎和咀嚼声很快变得稀疏,只剩下沉重的喘息和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几息之后,两个连滚带爬浑身是血的身影如同丧家之犬,猛地从洞口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冲了出来。
正是肥猫和那个瘦小个。
只是他们此刻的模样,比在悦来客栈门口还要凄惨数倍。
肥猫半边衣服被硬生生撕掉了,露出里面血淋淋的伤痕,胳膊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全靠一口气撑着。
瘦小个更惨,一条腿从膝盖以下处血肉模糊,用撕烂的衣服胡乱捆着,每爬一步都拖出长长的血痕。
两人脸上只剩下极致的恐惧和绝望,如同刚从地狱血池里捞出来。
他们刚冲出洞口,被外面昏黄的灯光一照,下意识地抬头,正好对上林发那双在夜色里寒星般的眼睛。
“是你们,道长,活神仙,救命啊!”
肥猫如同看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用尽全身力气嚎哭起来,声音嘶哑破裂。
“里面有僵尸,吃人的僵尸!阿鹏……疤脸他们……全……全被吸干了!”
他涕泪血糊了一脸,混合着硫磺灰,模样恐怖又恶心。
瘦小个也趴在地上,拼命磕头,额头撞在碎石上砰砰响:了。
“道爷救命,救救我们,带我们出去,我们什么都听您的!”
林发看着这两个只剩半条命的废物,眼神毫无波澜。
他上前一步,蹲下身,冰冷的目光直视肥猫那充满哀求的眼睛。
“想活命?”
林发的声音不高,盯着他问道。
“想!想!”
肥猫和瘦小个拼命点头,如同小鸡啄米。
“好。”
林发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给你们一条活路。滚回任家镇,告诉你们的主子屠龙道长,还有何公子……”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就说你们这趟‘货’,半路被一具凶悍无比的僵尸劫了。
除了你们两个命大逃出来报信,其他人,全被那僵尸嚼成了渣,听明白了吗?”
肥猫和瘦小个身体猛地一僵。
这……这是要他们撒谎?
把责任全推给僵尸?
骗屠龙道长和何公子?
两人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和恐惧。
何公子和屠龙的手段……他们太清楚了!
“怎么?不愿意?”
林发眼神陡然转厉,右手并指如剑,指尖瞬间凝聚起一点刺目的白芒,带着毁灭的雷霆气息,快如闪电般在肥猫和瘦小个的心口位置各自轻轻一点。
噗!噗!
两点微不可察的白芒瞬间没入两人心口。
肥猫和瘦小个只觉得心脏像是被冰针狠狠扎了一下,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弥漫全身,随即又消失无踪。
但一种无形致命的枷锁感,却沉甸甸地压在了他们心头。
“我在你们心脉里留了点‘小东西’。
如果你们回去敢多说一个字……或者何公子他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
他做了个“砰”的手势,嘴角的弧度残忍而冰冷。
“心脉寸断,神仙难救!懂?”
肥猫和瘦小个吓得魂飞魄散,脸白得跟死人一样,小鸡啄米似的疯狂点头。
“懂,懂,道长,我们全懂,回去就说全是僵尸干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滚吧!”
林发直起身,不再看他们。
两人如蒙大赦,爆发出求生的最后潜力,连滚带爬,拖着残躯,嚎叫着朝山下镇子的方向亡命奔去,连头都不敢回,生怕慢一步林发就改了主意。
“师弟,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秋生看着两人踉跄逃命的背影,眉头紧锁。
“依我看,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万一他们回去乱说……”
林发拍了拍手上的灰,眼神深邃。
“我们可是名门正派,不是左道妖人。滥杀无辜,有损道心,这种话以后少说。”
他看着秋生一脸不信的表情,笑了笑,压低声音。
“况且,留着他俩回去报信,说‘僵尸’干的,不是正好?
何公子那条线,我们在暗,他在明。
让他疑神疑鬼,跟僵尸较劲去,我们才有更多腾挪的余地,慢慢炮制他。”
他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寒光。
秋生这才恍然,对着林发竖了个大拇指。
“高!实在是高!借刀杀人……哦不,借僵杀人!”
文才也凑过来,嘿嘿直笑。
“师弟,你实在是阴……英明!”
“少拍马屁!”
林发没好气地一人给了一脚。
“准备家伙,正主在里面等着呢!”
他眼神锐利地转向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洞口。
三人不再犹豫,林发打头,秋生持剑居中,文才捏着几张符哆哆嗦嗦殿后,鱼贯钻入了那狭窄、黑暗、充满硫磺与腐臭的洞口。
洞内比想象中深,也宽敞些。
脚下是湿滑粘腻的泥土和碎石,洞壁怪石嶙峋,挂满了湿漉漉的苔藓。
那股浓烈的硫磺和尸臭味熏得人头晕眼花。
气死风灯昏黄的光线只能照亮前方一小片,更深处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走了约莫几百步时间,前方隐约传来“滴答……滴答……”的水声。
转过一个弯,眼前出现一个稍大的洞窟。
洞窟中央,一具高大的身影背对着他们,跪在地上。
正是那具硫磺僵尸。
它身上的破烂衣物被硫磺熏染成了暗黄色,裸露的皮肤干瘪焦黑,布满了龟裂的纹路,散发着浓郁的硫磺恶臭。
它怀里,紧紧抱着那具歌女早已腐烂发黑露出森森白骨的尸骸。
巨大的骨爪极其轻柔地抚摸着骸骨的头颅,喉咙里发出一种低沉、嘶哑、如同破风箱拉动般的“嗬嗬”声,断断续续,不成调子,却透着一股令人心头发酸的温柔。
像是在哼一首不成调的安眠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