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尸的？”
秋生压低声音，带着一丝警惕。
这荒山野岭的，还能碰上这个。
林发没吭声，目光在那胖道士那张油光水滑堆满横肉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这张脸……有点眼熟？
他脑子里飞快闪过，何公子身边那个点头哈腰的跟班肥猫。
虽然换了身皮，但这体型，这眉眼，错不了。
那支诡异的队伍显然也发现了他们。
胖道士（肥猫）浑浊的小眼睛朝这边扫了一下，没什么情绪，像看路边的石头。
他手里的铜铃节奏不变，脚步也没停，只是喉咙里发出一声含混的咕哝，算是打了招呼。
他身后那个瘦小个更是头都没抬，五具“尸体”则依旧机械地蹦跳着。
他们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铜铃声单调地响着，绕过林发三人所在的小平地，朝着不远处山坡上一座黑黢黢、破败不堪的山神庙蹦了过去。
“叮铃……咚……叮铃……咚……”
铃声和“尸体”落地的闷响渐渐远去，那股子令人窒息的恶臭却仿佛粘在了空气里。
“呸！晦气！”
文才朝着他们消失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
“赶尸就赶尸，搞这么臭！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运的是臭咸鱼？”
秋生没理会文才的抱怨，眉头却越皱越紧。
他盯着那支队伍消失在山神庙方向的黑暗里，脸色有些凝重，突然，他猛地一把抓住林发的胳膊，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惊疑。
“师弟，不对劲，刚才那第三具‘跳尸’，蹦过去的时候……
我听见他肚子里‘咕噜’一声，还……还放了个闷屁，死人怎么可能会放屁？”
他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笃定。
“而且还有心跳，虽然很微弱，隔着点距离，但我肯定听到了，是活人，五个全是活人装的！”
林发看了他一眼，活人扮尸？赶尸队的幌子？
再联想到肥猫那张脸……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
难道是那七个人。
鬼追七熊！
“别打草惊蛇，先看看再说。”
林发拦下了他们。
林发示意两人在背风的平地边缘找了块大石头后面隐蔽好，自己则盘膝坐下，双目微闭。
袖中，一张薄如蝉翼的淡黄色小纸人悄无声息地滑出。
被他指尖一点微不可察的法力点亮，如同有了生命般，轻轻一颤。
随即化作一道几乎融入夜色的淡影，贴着地面，朝着山坡上那座破庙无声无息地飘了过去。
……
山神庙里，破败的神像蒙着厚厚的灰尘，蛛网在残破的梁柱间随风飘荡。
几支劣质的牛油蜡烛插在泥地上，昏黄的光勉强照亮一小片地方，映着几张疲惫又带着戾气的脸。
那五具“尸体”早已扯掉了裹尸布，露出里面肮脏的短打衣衫，一个个瘫坐在干草堆上，大口喘着粗气，揉着酸痛的腿脚。
那股浓烈的“尸臭”，原来是从他们腰间几个鼓鼓囊囊的油纸包里散发出来的某种特制药粉。
肥猫靠着供桌，正用一块脏兮兮的布擦着脸上的油汗，小眼睛里闪烁着警惕和算计。
瘦小个则警惕地守在破庙门口，透过门缝往外张望。
“猫爷。”
一个脸上有疤的汉子狠狠灌了口水，揉着僵硬的脖子，眼神凶狠地朝山下林发他们露宿的方向瞟了一眼。
“山下那三个小子……看着不像善茬儿。半夜三更在这鬼地方晃悠……要不要……”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旁边几个汉子闻言，也纷纷抬起头，眼中露出凶光。
肥猫擦汗的手一顿，小眼睛里精光一闪，随即缓缓摇头，声音低沉沙哑。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这个点儿在这种地方赶路的，不是亡命徒就是有本事的。咱们的‘货’要紧，别节外生枝。”
他环视一圈，眼神带着警告。
“都给我警醒点，等到了地头，把‘面团’交了，拿了钱，够咱们逍遥快活好一阵子！”
提到“货”和“钱”，庙里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些。
疤脸汉子嘿嘿一笑，不再提山下的事，转而道：
“猫爷说的是，这次能搭上何公子这条线，接到这么大一笔‘面团’，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省城那位‘接面’的爷出手也阔绰。
只要这趟顺当，哥几个下半年的酒肉女人，管够！”
“就是，何公子路子野，货也好！”
另一个瘦猴似的汉子接口，得意地拍了拍腰间那个鼓囊囊的油纸包。
“比咱们以前倒腾的那些‘土疙瘩’强多了，劲儿大，还香！”
“香个屁，熏死老子了！”
旁边一个汉子笑骂着推了他一把。
几人都哄笑起来，疲惫的脸上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和贪婪。
这一切，都被悄无声息贴在庙顶一根腐朽横梁阴影里的黄纸小人，“听”得清清楚楚，也“看”得明明白白。
纸人身上微弱的法力波动，将庙内的景象和声音，清晰地传递回林发的识海。
林发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眼中寒芒四射。
“何公子……果然是你！”
他心中冷笑，杀意翻涌。
“怎么样师弟？听到啥了？”秋生和文才凑过来，压低声音急问。
“原来他们是假扮尸体运毒。”
林发言简意赅，嘴角噙着冰冷的笑意。
妈的！”
文才也反应过来了，眼睛瞪得溜圆。
“运毒，这帮王八蛋打着赶尸的名头运烟土。”
他咬牙切齿，拳头捏得咯咯响。
“师弟，秋生，咱们要不要报官。”
文才眼睛一转，看着两人说道。
“师弟，还等什么？去弄他们！”
秋生眼都红了，他一脸怒容，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桃木剑。
“别冲动！”
林发一把按住两人，眼神在黑暗中闪烁着算计的寒光。
“打草惊蛇没用，弄死几个喽啰，大鱼还在后面。”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你们没听见？刚才肥猫那胖子说‘做好自己的事’，他们急着走，不想惹麻烦。而且……”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玩味。
“他们提到了‘何公子’，还有‘一大笔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