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时间内,去极北大冰盖还不现实,袁野也就没有太纠结。去了扶摇之后,他觉得郭大煜太豪横了,北原河谷的开垦力度太大了,道路、水利、垦荒、大设备一个不落,就觉得这里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紧接着杨柳树又开始发行天量货币,也是在袁野的意料之外。从吴钟宥买断货运物流开始,他就觉得有些奇怪了。这些人哪来那么强横的实力,一下子就暴富起来了?
但细想下来,这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对劲,毕竟这些行动看上去都符合生民党的主旨,拼了命也要发展民生,而经济基础才是王道。产业布局的全球化只能是一种资源分布和技术壁垒造成的,他们之所以各自发展,不仅仅是因为国家思维,也是现实需要。只是这么一来,先不说科技,就是政治架构也会很快超越大红崖。
杨柳树已经在和自治委员会的博弈中争取了主动,最高权力机构说穿了只是在生民事务方面,他们明白了权力从何而来,赋权不是为了对立,而是效率和服从,这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当初苏亦达领导下的格局,但宗旨目标不会冲突。
吴钟宥只是把君主立宪制当成了一种工具,他的议会制也更是为行使权利张目,所谓行政授权这种说法,倒不如理解为生民们赋权给某个人或某个机构来管理他们。
而郭大煜所在的扶摇大陆,本土意识还没有完全觉醒,部落的人们有了吃不完的粮食,城邦形成了一盘棋,这才刚刚从相互厮杀的极限撕扯中走出来,却一下子经历着地覆天翻。
而在他们的身后,还有生民党这个强大的后盾。
格局初定,这是一种相对稳定的政治模式。
莫小卡回到湖畔,把蛇交给一个科研小组,复制了足够全球使用的血清。这个科研小组从此开始收集夸父星上所有的毒蛇,每种只需一条就生产出了天量血清。这种血清无须低温存储,永不过期。袁野从中窥见了她母星的强大,有些心思活泛,但敖伊林已然在那边挂上了号,莫小卡回去过一次,不知道怎么没引起注意,但毕竟有些风险因素,所以他也没怎么敢说出这个想法。
而后,莫小卡和敖伊林对他说,他们可能已经部分破解了空间之门和穹顶的原理,但目前只是处于猜想期。他们认为,空间之门和穹顶的瞬移瞬达,应该是量子集束技术,将两两纠缠的量子分开组成集束,然后在这个宇宙内各个存在文明的星球上分别形成固定的对应点,以构建彼此间的呼应关系,从而实现空间交换,进而实现瞬移瞬达。但其海量的能源驱动力从何而来,还有驱动原理,是如何实现星际的瞬间到达的,目前还在摸索之中。他们见识过空间之门,听袁野说过穹顶原理,所以产生了这么一种猜想。而布局在他们母星的穹顶似乎已被他们已经崛起的文明毁掉了,因为它还兼具了通信功能,是最高文明监控他们的重要手段。
量子吗?
“你们确定不是什么暗物质暗能量?”袁野问。
“不确定。”敖伊林说,“因为目前我们还没有证实它们存在,或者说即使证实了,我们也不知道,这就可能是我们母星需要我们献祭的原因,因为不可说。它必须把自己伪装成三级以下的文明,所以它在夸父星取电,而实际上它根本不需要这个。也只有这样,才能降低最高文明的监视力度。”
“好吧。”袁野说,“还得继续研究,必须把它研究透,我们才能排除这种方法。”
“等等,”敖伊林吃了一惊说,“你说的是排除它?为什么?”
袁野说:“我记得我给你说过这件事,不过你没怎么放在心上。”
敖伊林说:“你说的是猜测,他们已经确定这条路行不通,对吗?”
袁野点头,说:“排除之前还必须把它弄清楚,才能确定别的路径和思路。这也是我们既要想尽一切办法探索这个世界,也还要大力发展大红崖那些传统技术的原因。根子上的问题,我们必须找到属于我们的基础逻辑,而且这个逻辑要和之前所有的都不相同。”
敖伊林说:“我总算明白了你想要干什么了,那么如果这个逻辑和生民发生冲突呢,又当如何?”
袁野毫不犹豫地说:“那不是我要找的逻辑。”
莫小卡深深地看了袁野一眼,说:“看不出你这人心还挺大!”
袁野说:“我们都是生民,虽然存在不一定合理,但那可能是从别的角度来看的,但我们的出发点和归宿,都必须以人为本。我有幸有了这么一个机会和条件,自然也是责无旁贷做自己该做的。”
敖伊林说:“那不是你有生之年能够完成的事啊。”
袁野说:“我知道,但我们有一个优势,之前的人是被推着走的,他们是摸着石头走过去的,而我们是自己走的,如果找到那个渠道,我们可以避免他们的那些弯路。而且,他们走的弯路,有可能比我们早走上亿年,但他们在误区里太久了,甚至有可能永远都走不出来。
“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在落后的夸父星上我们可以活到两百来岁,而在大红崖和仙父星则只有八十岁左右?这说明时间或者人的寿命可能是个不确定因素,我们不知道最高文明的生物是否已经达到永生,但这个这么多秘密的世界给了我们那么多探索的空间,为什么不去试试呢?”
“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莫小卡说,“但我觉得有点悬,永生和道路都很渺茫。”
袁野面带笑容说:“有些路,要走过才知道走不通。而现在我们都已经在路上了,不是吗?”
敖伊林说:“魏公岭上那两个课题组,是不是太单薄了?”
袁野点头说:“那只是个起步,后续我们再找些人来充实吧,其实杭致远在这方面的浸淫很深,我打算让他来负责的,但是现在他太忙了,我想再过一段时间和他说。要不,让小卡去把科技园区管起来?”
敖伊林还在沉吟,莫小卡却率先点头了。她对敖伊林说:“我们这些人也不知道算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但同是天涯沦落人却是注定了的,之前你做的事不是已经将大红崖和我们的科技融合了吗,我觉得我们可以联手再发力,争取将这里的文明提升一个等次!”
敖伊林说:“但是建一个提升等次的文明需要的工作量可是天量的,你确定你身体能吃得消吗?”
“我身体比你强多了好吗?再说不是还有机器人吗?”莫小卡嗔怪地白了他一眼。
第二天,杭致远就和莫小卡交接了工作。这样,天坪的两大园区就成了夫妻店。不过两人本身的默契在那里,敖伊林还不用更多地在研发上面和小卡多费口舌了,他倒是轻松了一大头。再加上他们母星的底子摆在那里,小卡管理起来也不像杭致远那么费劲。倒是当初袁野和杭致远制定的那些管理制度办法,莫小卡对之另眼相看,她经过认真研读之后,决定萧规曹随。只在研究本身上下功夫,不去用更多精力来改进管理。
莫小卡上台之后,先在能源上做文章。她推出了一种集光锅,一旦光照射到这个锅上就能被增效放大运用吸收,在一代光伏产品的基础上让光的能量转化率接近百分之九十;新型储电池体积压缩到原来的三分之一,但储电容量增加近一倍,应用到汽车上使小型汽车满电行程接近一万公里,大型货车满负载用三块同型电池即可达三千公里,而且充电速度在充电枪功率能够保障的情况下可达五分钟充满;新开发的船舶电池则更是逆天,充满电后可以满负荷绕夸父星航行三圈!同时,她还开发了核能发电站,燃料仓加燃烧池等主体设备总重量十吨以内,加上配套设备也不过一百吨,但功率却达到了惊人的每年百亿千瓦时。
而后,莫小卡又在科技等级问题上打了擦边球,先是升级了智能工业调控指挥体系,全面推行无人化生产流程,如水泥、钢铁、冶炼、有毒化工、汽车组装、以及纺织等,大量产业工人向其他行业转移。她说这些基本上可以实现全程无人化,但为了不被发现和屏蔽,还是在很多岗位上安排了人工,有一些是技术不完备而设置,还有一些则直接是摆样子。
接着,小卡启动夸父星内“一小时通行”计划,共组织近千人的研发团队,成立了二十七个项目小组承担了数万项技术攻关,单一个为了防止断电和发动机故障导致空中停车就做了不下三百次试验,最终耗时一年出成品,航程三万公里,航速不可描述,反正是实现了全夸父星内一小时任意点对点到达,而且还是垂直起降!
这台飞行器,袁野把它命名为青鸟,严格说来是一款核电飞机,匹配五组电源,飞机表面就是光能接收装置,即使所有其他电源停止供电,单靠光源电源都可以低速滑翔超过三千公里。青鸟一次承载五十人,它的首飞选定为天坪到皋城,首航是四大陆一日游。各大陆没有太多准备,只是准备一块大约一千平米的平整场地,当然,皋城还专门选定了停机坪,做了硬化和周边设施,杨柳树还专门为它修建了充电楼并接通了万伏高压电源,只待首飞顺便把设备带过来,三分钟安装好即可立即充电。
然后,蔚兰亭、杜振霆、敖伊林、莫小卡、杭致远、金不换、何荩、成盛洲、谦谦、冷小鸢等全部参加了首飞首航,十个小时走遍了四个大陆,而且还分别和四个大陆负责人会晤座谈,并在鸣戈大陆西京城参加了吴钟宥准备的首航酒会。
莫小卡最后的一个项目让人有些看不懂,她设计了一个超高速的全能智脑,命名为超级数学家,然后把所有未被证实的猜想型数学公式比如拉马努金的上百个他自己能算但别人都不知道怎么算的数学公式全部输入其中,大约有上千个猜想,之后就让它一个一个地运算那些猜想公式,每验算证明一个公式,它自己就会像大模型那样给自己加上一个新的运算规则。
只有敖伊林懂,杭致远和袁野半懂,但由于这个立项耗资巨费,哪怕现在两大园区已经肥得流油,但也要经过杜振霆和蔚兰亭两道关口,他们费劲口舌,甚至成盛洲和谦谦都加入到说客队列中,都费了很多周折才算立上了项。
青鸟的出现,震惊了夸父,也改变了夸父思维。自从全球通讯开通之后,全球信息通道已经畅通起来,但由于之前各大陆的封闭性,虽然媒体平台已经搭建完毕,但由于作为信息终端的手机并未普及,所以没有出现预料中的信息爆炸时代。
而青鸟的首飞,赶上了这个时代。
虽然在一些相对封闭的地区,二十户联产才只有一台手机的局面有所改变,也不过是十来个人用上了手机,但大多数地区的手机普及率在经过五年多的沉淀之后,已经接近人手一台。全夸父星五大媒体都在头条报道了青鸟首飞首航,这就相当于在之后的一段时间内,百分之七十以上的人都知道了夸父星已经做到了一个小时内全球任意点到达,而在此时,除了天坪和扶摇已经布局了高速铁路,极少数人享受到了这一科技福祉之外,他们心中的夸父星还无比巨大,另一个大陆似乎都还遥不可及。
这对他们的感知冲击是无比巨大的。这意味着在不久的将来,他们可以在一小时甚至更短的时间内到达其他大陆他们想去的地方。
甚至有人提议,把这一天定义为新纪元的首个纪念日和开启日!
无数人想到了袁野当初那本诗集里的两句,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他们实现了财富公平,所以很多人并没有什么财富忧虑和危机感,但是现在,他们感到这个世界在一面提倡公平,却又一面在加大信息和科技落差,这些落差也是一种不公平。而且,似乎有人在传播这样的思想。
这时候,关键先生苏亦达又一次出手了。他在五大媒体同步刊登《平等的过程》,文章针锋相对,先是说生民党的宗旨是人人平等,但这种平等必须遵循客观规律,它有一个传播速度和推广过程,天坪第一时间就把首飞首航报道全夸父星,这就是让所有人知道并分享科技发展的成果。同时指出制造这种思想的人或团体或组织,是别有用心的。
这一番争论并没有后续的结果,但莫小卡却因此名声大噪,她被称为夸父星能源之母、科技圣女,一时间风头盖过了本就藉藉无名的敖伊林,甚至超越了蔚兰亭和袁野。这是后话。
而袁野本人则在莫小卡接手科技园区之后,有一半的时间是呆在魏公岭上的课题组的,他和杭致远有时候吃住都在那里,一呆就是十天半个月。
杭致远告诉他,其实四维空间和五维空间在大红崖的认知之中已经有了一些理解。四维空间中,人能像上天入地一样在过去和未来中穿梭,袁野多次去感知的那个四维空间,似乎更像是幅可以实时实地查看的历史立体画卷,它不像我们所处的三维时空,只能活在当下的这个时间切片中。它可以让你去翻阅,去经历,去感受任意一个已经发生过的历史场景。正是基于两点,所以敖伊林才说它不像是一个完备的四维时空,一是只有过去时,没有未来时;二是还缺介入感,无法参与进去,就像一个联合国观察员,只能看着身边的屠杀发生,然后去呼吁停止屠杀,却不能亲自去拯救正在被扼杀的生命。
但即便如此,这已经是非常伟大的成就了。再加上宫殿里的能源供应、能量提供、通讯保障和更为神奇的自动清洁功能,使得这里无异于是天外飞仙一般的存在,即便莫小卡做了那么多事,却没有一项能够超越这里。
再说到五维空间,那就是在四维空间的基础上多了一个选择性,但这就相当于多了无数个平行宇宙。这有点像是后悔药的梗,如果我们经历了一场不如意的感情,或者不如意的生活,就可以喝下后悔药,回到你想要的那个当初,再重新来过,有无数个平行宇宙可供选择,而且你不止一次选择的机会。就像打游戏,这一局死掉了,可以重开一局。平行宇宙并不会同时呈现在你面前供你选择,但似乎你所能感知的每一个平行宇宙都是为你定制。你既可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也可以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过百花杀,随心所欲才是本我,实在不行还可以来过。
袁野对五维空间的平行宇宙表示怀疑,认为那不过是一种空想而已,而且更关键的是,它不符合他心中的伦理逻辑。无数个平行宇宙,无数个自己,无数个自己想要一起生活的人?那么,他们呢?他们也想要那样的生活,于是又会有更多个平行宇宙?宇宙可不是原子核,它应该也不会那么奇幻地裂变吧。
所以,他连青鸟的首飞首航都没有参加,而是在这里感悟和感知,即使这个四维空间是不完善的,他也想要了解更多的过去,看看这里的上一个文明究竟什么样子。
他似乎看到了,但也蒙圈了。
因为那个当了杜王入幕之宾的英俊男人,不仅和他长得一模一样,而且,也叫袁野。
停停停!我想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