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货市场的雨下得黏腻,我蹲在角落避雨时,瞥见了那把油纸伞。深枣红色的伞面泛着陈旧的光泽,伞骨是温润的乌木,伞沿垂着三枚小巧的银铃,风一吹,铃声细碎得像鬼魂的低语。摊主是个独眼老头,见我盯着伞看,咧嘴笑出一口黄牙:“这伞叫鬼影伞,能招财,五十块,你要不要?”
我本不信这些鬼话,可连日来欠租的窘迫像块石头压在心头,鬼使神差地付了钱。撑开伞的瞬间,伞面下竟飘起几点细碎的金光,落在我的手背上,暖融融的。那天晚上,我兼职的酒吧老板突然给我发了双倍奖金,还说要给我升职——财富来得猝不及防,我几乎忘了老头没说出口的后半句。
接下来的日子,好运像潮水般涌来。走路能捡到装满现金的钱包,买刮刮乐必中头奖,甚至有陌生投资人主动找到我,要给我创业项目注资。我搬进了市中心的大平层,衣柜里塞满了名牌服饰,可每当夜幕降临,诡异的事情就开始发生。
第一晚,我被冻醒了。明明开着暖气,房间里却冷得像冰窖,那把鬼影伞就立在墙角,伞面渗出淡淡的寒气,银铃在无风的夜里轻轻摇晃。我盯着伞影,总觉得伞下站着什么东西,有无数双眼睛透过伞布,死死盯着我。
后来,恐惧越来越具体。我开始在深夜听到脚步声,从客厅到卧室,轻得像纸片滑动,可开灯后却空无一人。我的精神越来越差,黑眼圈重得像涂了墨,白天再丰厚的财富也填不满夜里的惶恐。有一次,我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脸色苍白如纸,眼窝深陷,最可怕的是,我的瞳孔里竟映着那把鬼影伞的轮廓,伞下的金光变成了密密麻麻的黑影,像无数只伸出的手。
我想把伞扔掉。可每次刚把它丢进垃圾桶,第二天醒来,它又会端端正正地立在墙角,伞面上的金光更盛,银铃的声音却越来越凄厉。有天夜里,我被一阵剧烈的心悸惊醒,发现自己竟站在窗边,手里紧紧攥着鬼影伞。伞面完全撑开,金光铺天盖地,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伞下仿佛有个无形的旋涡,正拉扯着我的灵魂。
“你的愿望……该还了。”
一个微弱却清晰的声音在伞下响起,像是无数个破碎的灵魂在低语。我突然想起老头的话,想起那些失踪的旧货摊主——他们都曾拥有过这把伞,最后却人间蒸发。我想松手,可手指像被粘在了伞骨上,动弹不得。伞下的金光越来越亮,刺得我睁不开眼,体内的灵魂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正一点点被抽出体外。
剧痛中,我摸到了口袋里的打火机——那是我用来点烟的。我疯了似的按下开关,火苗窜起的瞬间,我将打火机凑向伞面。油纸伞遇火即燃,银铃在火焰中发出尖锐的悲鸣,伞下的金光瞬间溃散,化作无数黑色的雾气,尖叫着消散在空气里。
火焰很快吞噬了整把伞,我跌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灵魂被拉扯的剧痛渐渐褪去。窗外的雨还在下,房间里的寒气慢慢消散,可我看着地上的灰烬,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还没离开。
从那以后,我的财富像退潮般消失,升职泡汤,投资失败,最后又搬回了破旧的出租屋。但我再也不用在深夜惊醒,不用感受灵魂被剥离的痛苦。只是每逢下雨,我总会下意识地摸一摸肩头,仿佛还能感觉到伞沿的寒气,听到那细碎的、带着绝望的铃声——那把鬼影伞,终究是用别人的灵魂,铺就了一场短暂而致命的财富幻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