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冬的午后,日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有气无力地洒在蘅芜苑冷寂的庭阶上。
院内异草垂珠,虽经霜雪,仍透着一股不屈的冷香,只是这香气此刻也仿佛染上了主人心头的沉郁。
薛宝钗坐在临窗的炕上,手中拿着一匹退回来的宫缎,指尖反复摩挲着那略显暗淡的织金牡丹纹路,眉头微蹙。
平日里沉静如水的面容上,难得地笼着一层挥之不去的愁云。
莺儿端着一盏新沏的枫露茶进来,见她这般模样,忍不住叹道:“姑娘,这都看了大半日了,仔细伤眼睛。宫里退回来的这批料子,咱们再想办法就是,总归天无绝人之路。”
宝钗放下料子,接过茶盏,却无心品尝,只望着窗外萧疏的竹影出神:“话虽如此,可这次退回来的理由竟是‘颜色不正’……往年同样的配方,同样的工艺,送入宫中从未出过差错。
如今偏偏就‘不正’了?是宫里挑剔的标准变了,还是……”
她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莺儿明白,姑娘是怀疑有人故意刁难,或许是薛家皇商地位引人眼红,又或许是宫中哪位贵人看薛家不顺眼了。
“咱们布坊的老师傅们试了十几个新染料方子,不是色泽不够鲜亮,就是容易褪色,总不合意。
再这样下去,不仅这批货砸在手里,薛家‘采办杂料’的名声也要受损,往后的皇商差事恐怕……”
宝钗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她虽年轻,但协助母亲管理家业已久,深知其中利害。
忽然,她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前几日莺儿叽叽喳喳说起的,关于曾秦那新奇巧妙的香皂之事。
“格物致知……他既能做出那般精巧实用的香皂,于这染料配色、固色之理,是否也有所涉猎?”
宝钗心中升起一丝希望。
尽管曾秦之前的行为让她觉得有些“轻狂”,但其人才学是实实在在的,连皇上都亲口夸赞。
或许,他真有什么不同的见解?
“无论如何,总是一条路子,问问也无妨。”
宝钗素来行事果决,既然有了想法,便不再犹豫。
她吩咐莺儿:“去备一份寻常的礼,就说我有些……学问上的疑难,想向曾举人请教。”
莺儿应声去了,心下却有些嘀咕,姑娘何时需要向那曾举人请教学问了?
莫不是……
宝钗看出她的心思,淡淡道:“休要胡思乱想,只是正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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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秦的小院依旧宁静。
书房里,他刚写完一篇策论,正活动着手腕,听得香菱禀报薛姑娘来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平静。
“快请。”
他整理了一下衣冠,迎至书房门口。
薛宝钗带着莺儿走了进来。她今日穿着一件莲青斗纹锦上添花洋线番羓丝的鹤氅。
颜色素净,却更衬得她肌肤丰泽,脸若银盆,眼同水杏,端庄之中自带一股雍容气度。
“冒昧来访,打扰曾举人清修了。”宝钗微微颔首,语气客气而疏离。
“薛姑娘大驾光临,蓬荜生辉,何谈打扰?快请里面坐。”
曾秦侧身让客,态度谦和有礼,与传闻中的“狂生”形象大相径庭。
香菱奉上茶点后,便与莺儿一同退至外间廊下。
书房内只剩下曾秦与宝钗二人,炭火盆烧得正旺,驱散了冬日的寒意,也带来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昧。
两人先是寒暄了几句,宝钗赞了几句曾秦的香皂:“前日承蒙举人馈赠,那香皂确实精巧无比,洁面净手,温和留香,比市面上的澡豆强上许多。
举人不仅经义文章做得好,于这格物一道,竟也如此精通,实在令人佩服。”
曾秦微微一笑,谦逊道:“薛姑娘过奖了。不过是闲暇时偶有所得,雕虫小技,难入方家之眼。比不得姑娘家学渊源,打理偌大家业,井井有条,那才是真本事。”
他这话说得诚恳,宝钗听了,心中对他那点因“痴缠”而生的恶感,不由淡去了几分。
觉得此人若能正经行事,倒也不失为一个才俊。
气氛渐渐融洽,宝钗见时机差不多,便顺势将话题引到了正事上。
她轻叹一声,眉间复又染上轻愁:“不瞒举人,今日来访,实则有一事困扰,想向举人请教,或许举人能有些不同的见解。”
“哦?姑娘请讲,若能效劳,曾某荣幸之至。”曾秦做出倾听的姿态。
宝钗便将宫中退回布匹,理由“颜色不正”,以及自家布坊多次尝试改进染料未果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
她言语清晰,条理分明,虽未明言怀疑有人作梗,但那无奈与困惑之情,已溢于言表。
“……举人于格物既有心得,不知对着染料配色、固色之法,可有所知?为何往年无事的颜色,如今便不行了?可有法子,能使其色泽更鲜亮持久,且……符合宫中如今可能变化了的喜好?”
宝钗说完,一双明眸带着期盼看向曾秦。
曾秦听完,并未立刻回答。
他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目光落在宝钗那张宜嗔宜喜的脸上,心中念头飞转。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的机会。
他放下茶杯,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沉吟片刻,方缓缓开口:“薛姑娘所说之事……听起来确实有些蹊跷。不过,这染料配色、固色之理,说难也难,说易也易。”
宝钗心中一紧,听出他话里有话:“举人意思是……有办法?”
曾秦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目光直视宝钗。
那眼神不再仅仅是客气,而是带上了一丝探究与……势在必得:“办法嘛,自然是有的。不瞒姑娘,曾某于这方面,恰好有些独到的见解。或许能帮姑娘解决这个难题,让薛家的布匹,不仅符合宫中标准,更能更胜一筹。”
宝钗心中一喜,忙道:“若真如此,薛家定有重谢!”
“重谢倒不必,”曾秦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蛊惑般的磁性,“曾某所求,并非金银俗物。”
宝钗看着他骤然逼近的身影和那变得幽深的目光,心头猛地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悄然升起。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分,强自镇定道:“那……举人所求为何?”
曾秦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心中那份掌控感愈发清晰。
他不再绕圈子,语速放缓,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曾某之心意,姑娘当真不知?自那日府中初见,姑娘之风姿便令曾某心折。后来种种,虽或有唐突,然一片倾慕之心,天地可鉴。”
他顿了顿,观察着宝钗瞬间僵住的脸色,继续道:“只要姑娘点头,允我一片真心,莫说这染料配方,便是倾我所能,助薛家更上一层楼,亦在所不辞。如何?”
这话如同惊雷,炸响在宝钗耳边!
他……他竟然在此刻,以此事为要挟,再次提出这等非分之想!
一股巨大的屈辱感和愤怒,如同火山喷发般瞬间涌上宝钗的心头!
她原本因他才华而生出的些许好感,此刻荡然无存,只剩下被冒犯、被轻贱的冰冷!
她猛地站起身,脸色先是涨得通红,随即又变得煞白,胸脯因气愤而剧烈起伏。
那双平日里温和含情的杏眼里,此刻燃着灼人的怒火,声音却因极度的愤怒而显得异常冰冷清晰:
“曾举人!我敬你是个读书人,有真才实学,才以礼相待,前来请教!没想到……没想到你竟如此……如此不知廉耻!
拿这等事情作为交换条件,将我薛宝钗当作何等样人?又将你自己置于何地?!”
她字字铿锵,如同珠玉坠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凛然之气:“我薛家行事,光明磊落!纵有万难,也绝不行此苟且之事,更不会以女子清白名誉作为交换!
你这般作为,与那些市井无赖、趁火打劫之徒,有何区别?!真是……枉读圣贤书!”
这一番斥责,义正词严,掷地有声!
将曾秦那点龌龊的心思揭露无遗!
曾秦被她骂得一愣,脸上那点从容的笑意也僵住了。
他没想到宝钗反应如此激烈,如此决绝。
宝钗说完,不再看他那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猛地一甩袖,转身便走,步伐又快又急,带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气。
“姑娘!”
外间的莺儿见宝钗脸色铁青地冲出来,吓了一跳,连忙跟上。
主仆二人几乎是逃离般离开了曾秦的小院,留下身后一室冰冷的寂静和那个面色变幻不定的曾秦。
回到蘅芜苑,宝钗犹自气得浑身发抖,坐在炕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莺儿小心翼翼地递上热茶,她也不接,只咬着唇,眼中既有愤怒,更有一种被羞辱后的伤心与失望。
而小院书房内,曾秦看着宝钗离去的方向,脸上并无多少被骂的恼怒,反而在最初的错愕后,缓缓露出一丝奇异的笑容。
【叮!表白对象:薛宝钗(金陵十二钗正册)。表白结果:严词拒绝。奖励发放:强化点数+10。】
系统的提示音准时响起。
然而,紧接着,又一个意想不到的提示音响起:
【检测到宿主连续三次对金陵十二钗正册成员薛宝钗表白被拒,触发“百折不挠”隐藏成就!奖励翻倍!额外获得强化点数+20!】
【当前强化点数:80。】
连续三次拒绝,奖励翻倍?
竟然一次性获得了三十点强化点数!
这真是意外之喜!
远超他每次表白获得的固定收益!
曾秦先是一怔,随即忍不住抚掌低笑出声,心中的愉悦之情溢于言表。
他原本只是按部就班地刷取点数,没想到还有这等隐藏的收获。
“薛宝钗啊薛宝钗,你这一怒而去,倒是送了我一份大礼。”
曾秦摩挲着下巴,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看来,这‘表白’之路,还得继续走下去,说不定还有别的惊喜等着我。”
他走到窗边,看着院中那几竿在寒风中依旧挺立的翠竹,心情大好。
薛宝钗的拒绝非但没有让他受挫,反而让他看到了系统更多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