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都春申区,霞飞坊。
这里还保留着新军政府时期的洋房,曾居住过诸多着名人物。
但历史的痕迹依旧在赭红色的清水砖墙上留下斑驳痕迹。
在海城理事会的牵头下,霞飞坊于十年前得以修缮。
暮色渐深,坊内仿古的街灯次第亮起。
陈弦带着灿朝着记忆里熟悉的房屋走去,心里忐忑不安。
街边的窗内透出些许灯光,在坊间的路面上投下暖色光晕。
偶尔有身影走过,步履轻缓。
笃!笃!笃!
陈弦轻轻叩响木门。
母亲的声音从门后响起,“门没锁。”
吱呀。
门轴发出吱呀声。
陈弦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多年前,还未拜入师尊门下的时候。
那时候的他和其它孩子并没有什么两样。
屋内的模样与他记忆中的重叠,又有些许陌生。
暖黄的灯光下,陈母正背对着门,在临窗的旧八仙桌前择着青菜。
她的背影比印象中更显清瘦。
“妈。”陈弦的声音不大。
陈母一时之间停下来手中的动作,缓缓转过身。
看见陈弦立在门口,眼眶瞬间泛红。
“你小子,还舍得回来?”陈母放下手中的菜,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快步朝着陈弦走去。
她抓住陈弦的胳膊,细细打量着。
“比以前成熟多了。”陈母满心都是游子归家的喜悦。
这时,父亲也从里屋走了出来。
他穿着考究的夹克,手里捏着一份红头文件。
看到陈弦,他明显愣了一下。
“爸!”陈弦率先开口。
“好小子!”陈父走到陈母边上,一起打量着这个三年只在视频电话里见到的儿子,“长大了!”
陈弦乖巧的点点头,但瞟到陈父手上那个红头文件,表情有些僵住。
东海战场急报及所需应对措施。
海城作为华国中部沿海城市,是负责处理东海虚境后勤事务的三座城市之一。
不过现在只剩两座,因为江城内出现了一个新的虚境,江城以后不再参与东海虚境的后勤调配。
陈弦很快收回视线,心里感到意外。
父亲怎么这么快收到消息的。
而陈父看见陈弦注意到自己手中的那份文件,有些懊恼。
原本他并不想这么早提这个不愉快的事情。
小院里一片沉寂。
直到灿的声音从陈弦身后传来,语气小心翼翼,“那个,什么时候开饭呀?”
“对,对!”陈母转身准备回厨房忙活。
陈弦皱眉拦住她,抓住母亲那双略显粗糙的手,难以理解,“家里做饭的阿姨呢?”
“哎呀,这不是想到你今天要回来了,我亲自下厨。”陈母拍掉陈弦的手,“再说了,你妈又不是娇生惯养出来的。”
陈弦看着陈母前往厨房的背影,欲言又止。
“你母亲自从东海虚境的消息传来后,就一直为你的以后担惊受怕。”陈父没有藏着掖着,直截了当地说,“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得不找点事干,就让那些阿姨放假回家去了。”
陈弦一时语塞,眼中闪过一丝无措。
“行了,进来坐,站在门口怪生分的。”陈父走进屋内。
陈弦带着灿走进里屋。
里屋的陈设极为简朴,简单到不像是海城最高领导的起居室。
唯一能够看出些许端倪的,便是书架上叠满的海城发展规划草图。
陈父转身从橱柜里取出一个精致的陶瓷罐,对陈弦和灿示意,“坐吧。”
陈弦很是熟练的坐下,灿则从门外搬来了一个小马扎,安静的坐在一旁。
陈父熟练地烫杯、洗茶、冲泡,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些许雅致。
“尝尝。”陈父将斟好的茶盏推到两人面前。
这茶香味让陈弦感到些许熟悉。
“爸,你这不会又是从陆叔那边薅的吧。”陈弦尝了一下,很是肯定。
“什么薅!这是你陆叔送的!”陈父瞪了陈弦一眼,“谁和你一样,上赶着要。”
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哼,陆叔那是怕了您了,”陈弦又抿了一口茶,嘴角带着笑,“上次您为了他那二两‘新芽’,”
“往事不提也罢,不提也罢。”陈弦还没说完,就被陈父迅速打断,“再说了!那是我们老同志之间正常的人情往来。”
陈父放下茶杯,目光在陈弦脸上停留了片刻。
虽然他知道或许答案肯定会不尽人意,但他依旧还是问了。
“这次回来,能待多久?”
厨房里炒菜的声音猛地响起,伴随着锅铲碰撞。
陈弦握着温热的茶杯,手指摩挲着杯壁,“明天待一天,后天去参加中央洽谈会。”
客厅里安静了一瞬,只有厨房的声响和窗外隐约传来的邻里电视声。
陈弦没有说完,但陈父知道。
参加完洽谈会之后,便是陈弦启程东海之时。
陈父拿起茶壶,给陈弦续上热水。
“修行界的天才如过江之鲫,为何一定要你去?”陈父不解。
“因为我是最强之一。”陈弦的语气里有说不出的自豪。
“那也不是你送命的理由!”陈父的话音略微颤抖。
“父亲。”陈弦看向陈父的脸,表情罕见的认真严肃。
连称呼也变得正式。
陈父不敢抬眸与他对视,“少了你东海虚境的天不会塌!人族的天不会塌!”
“父亲。”陈弦微微叹了口气,“你变了。”
陈父没有反驳。
曾经的他,作为海城理事会常任理事长,将民众的利益放在一切事物之前,甚至可以为国家大义做出牺牲。
即使惨烈、即使悲壮。
但现在,面对自己的儿子真的要为了所谓的国家大义、人族未来,将自己的性命置于悬崖旁,
他的心里不知为何,不愿陈弦如此。
“不。”陈父摇摇头,“如果是我,那么我会毫不犹豫。但小弦你才十七岁!”
同样和陈弦一般出生于大院的子弟,在他这般年纪,别说是赌上自己的性命了,就连修行之路也才刚刚踏上。
这不公平。
“父亲。”陈弦将茶水饮尽,“您应该知道在其位、谋其政的道理,东海战场我不得不去,不论是为了我,还是为了其它的人族天骄。”
陈弦将茶杯放下,杯底敲击桌面的声音清澈明晰。
“父亲,您应该还不了解,我们和神族,是不死不休的种族战争。”陈弦的话掷地有声,“进者有生,退者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