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滨工业大学,1941年1月28日,上午8:15。
校园西北角的四层化学楼孤零零地立着,楼前的雪地上是一片被凌乱的脚印,像一群野兽刚刚停留过。
萧锋站在俄式拱廊下,看着布告栏上新贴出来的告示。
大日本帝国陆军医研所高薪招募健康志愿者,落款盖着关东军司令部的猩红色的大印。
告示边缘被风吹得微微卷起,露出背面淡黄色的痕迹。
萧锋用指甲轻轻一刮,嗅到了微弱的米香,是米汤密写。
同学,对医学实验感兴趣吗?
身后传来带着关西腔的日语。
萧锋转过身,看见一个穿白大褂的矮胖男人,鼻子上的圆眼镜片结着冰花。
对方胸前的证件卡上写着助教 森田勇,但虎口处的茧子暴露了他不同一般老师的身份,这是只有常年握枪的人才会留下的。
萧锋故意用生硬的日语回答:钱...很多吗?
当然!森田热情洋溢,友好地拍了拍他肩膀,手指却在锁骨位置重重一按,那是特高课检查是否藏武器的标准动作。
抽血化验通过,当场给满洲国币一百元!
萧锋佯装兴奋地点头,“一百元,太好了!”
余光却扫过森田腰间鼓起的手枪轮廓。
当森田转身引路时,他迅速用袖口蘸了窗台上的雪水,在告示背面划了个。
化学楼地下室,上午9:30
室内弥散着强烈的来苏尔气味,抽血台前排着十几个学生,森田的助手正往试管上贴标签。
萧锋注意到,所有标签除了姓名、性别、年龄外,都印着相同的编号:北野-37。
脱上衣,躺上去。森田指着角落的金属床,床沿上是固定四肢用的皮扣带。
萧锋解开棉袍,露出刻意收腹吸气显现出的肋骨。
当森田俯身绑缚带时,他看见对方后颈有一块硬币大的疤痕,跟林雪松身体的植入物位置完全一致。
森田老师!一个学生突然急匆匆闯进来,液氮罐压力异常!
森田骂了句脏话,甩下手里的绑带,匆匆离去。
萧锋趁机摸向金属床下方——那里粘着个油纸包,里面是霜霞提前放的钢笔。
拧开钢笔,是笔管里藏着半片剃须刀。
俄侨俱乐部,中午12:00
郑淑娴在钢琴前坐下,指尖落在《斯拉夫女人的告别》的第一个音符上。
这首沙俄时期的军乐,此刻是给萧锋的警报,俱乐部里至少有五个便衣特务。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舞池。
一个身穿西装的日本商人正在和白俄姑娘调情,但右手始终插在口袋里,目光游移不定。
吧台边的醉汉匍伏在桌面上,手还握酒瓶上,仔细看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样子。
最可疑的是那个站在窗前擦玻璃的侍者,同一块玻璃,他已经擦二十多分钟了。
钢琴曲进入高潮段落时,萧锋终于出现在楼梯口。
他换了件学生装,手里拿着本《无机化学》。
郑淑娴突然变调,弹错三个音,发出的信号。
萧锋立刻转身,却撞上一个穿貂皮大衣的白俄老妇人。
老人踉跄着摔倒,怀里的圣像掉在地上,地裂成两半。
小混蛋!亵渎神灵!
老人用纯正的东北话骂道,赔我的圣像!
这声音让萧锋浑身一震,这白俄老妇人是长生伪装的!
俱乐部储藏室,12:30
长生扯下银灰色假发,从圣像底座取出微型相机:
森田的实验室在化学楼地下室,但真正的冷冻舱在...
在体育器材室下面。
萧锋打断他,我看到了搬运液氮的痕迹。
郑淑娴拧开试管,里面的血液已经分层:
他们不是在抽血化验,是在筛选特殊血型。
试管底部沉淀着极细的银色颗粒,在煤油灯下泛起蓝光。
长生用猎刀尖挑起一粒:这是...
纳米银。
郑淑娴满脸惊诧,七三一部队用来标记实验体的追踪剂!,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砰!”
储藏室的门被一脚踹开!
森田站在门口,白大褂上沾着血迹,手里的南部手枪冒着烟。
他身后躺着那个擦玻璃的侍者,眉心黑洞洞的枪眼在汩汩流血,喉结滚动,发出“呵呵”的出气声。
韩教授说得果然没错,森田的枪口对准萧锋,你们一定会来!
化学楼天台,下午1:15
液氮罐的爆炸将森田掀飞三米远。萧锋趴在排水管后面,看着这个曾经的在火中翻滚。
森田的后颈植入物在高温下炸开,溅出的液体腐蚀了整张脸。
郑淑娴从通风管道爬上来,手里攥着染血的试管:长生引开了追兵,但霜霞...
霜霞怎么了?
她混进了学生志愿者的队伍。
郑淑娴指向操场,三十多个学生正被押上军用卡车,森田死前说,这批人要被送到...韩明哲的私人实验室。
萧锋捡起森田掉落的证件,背面用血写着几个字:尼古拉教堂 地下。
风雪突然变得猛烈,哈工大的钟楼传来沉闷的报时声。
一点半了,用不了十分钟,液氮罐的爆炸声引来日军搜查队就会赶到。
萧锋脱下染血的外套,露出里面干净的校服:我们去图书馆。
什么?
告示。萧锋的声音像淬火的钢,所有报名学生都要填学号——我要知道是谁出卖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