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初闻仙盟·晶簇之劫
星辰流转，光影扭曲。
穿过星门的感觉，并非撕裂般的痛苦，而是一种深沉的失重与剥离感。仿佛身体与灵魂被投入了万花筒，无数破碎的光影、扭曲的空间片段、断断续续的星辰低语在感知中疯狂闪烁，却又无法抓住任何实质。时间在这里失去了线性的意义，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万年。
夏衍全力运转枯荣寂灭创生领域，混沌色的光晕将三人牢牢护在其中。领域之外，狂暴的空间乱流如同亿万把无形的刮骨钢刀，疯狂地切割、撕扯着护罩，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领域光晕明灭不定，边缘处不断有混沌气流被剥离、湮灭，又在核心枯荣轮转的道韵下顽强再生。
云瑶脸色依旧苍白，但金仙初期的境界在穿越过程中反而得到了一丝空间法则的淬炼，稳固了不少。她强打精神，眉心微弱的星辉印记闪烁，双手掐诀，不断打出一道道星辉符文融入夏衍的领域，如同最精密的导航仪，引导着领域在狂暴的空间乱流中寻找着相对平稳的“航线”，规避着足以撕碎大罗金仙的恐怖空间风暴眼。
红璃在夏衍怀中沉睡着，额间那枚残缺的淡金色符文在空间穿梭的压力下，散发出柔和的金辉，形成一个微小的守护力场，将她与外界狂暴的空间之力隔绝开来。神血的护主本能，即便在沉睡中也未曾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一天。
前方扭曲的光影尽头，一点稳定的、带着生机的星光骤然亮起！
“出口！” 云瑶低呼，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欣喜。
夏衍精神一振，领域光芒暴涨，如同一颗混沌流星，猛地加速，朝着那点星光冲去！
呼——！
仿佛穿过一层粘稠的水膜，强烈的失重感骤然消失。脚踏实地（或者说踏星实地）的感觉传来，同时涌入感官的，是远比砾石星浓郁百倍、带着奇异金属质感的仙灵之气，以及…震耳欲聋的轰鸣！
三人出现在一片巨大的…矿场之中？
脚下并非星球地表，而是一块悬浮在幽暗虚空中的、方圆足有数万里的巨大不规则星体碎片。碎片表面被某种强大的力量强行削平，烙印着巨大无比的网格状能量纹路。无数造型奇特的机械造物在网格间穿梭轰鸣：高达百丈、形如巨蝎的多足采矿机，挥动着闪烁着高能切割光束的巨螯，狠狠凿进星体深处，带起漫天闪烁着各色光芒的矿石碎块；圆盘状的悬浮运输平台，无声地吸附起堆积如山的矿石，沿着固定的能量轨道飞向远方；更远处，隐约可见巨大的熔炉轮廓，喷吐着炽热的能量流，将矿石熔炼提纯。
整个矿场灯火通明（各种能量灯光），充斥着金属的撞击声、能量的嗡鸣声、以及一种低沉、单调、仿佛无数精密齿轮咬合的“背景音”。空气灼热，弥漫着金属粉尘和能量过载的焦糊味。
最引人注目的，是矿场上空。并非漆黑的宇宙，而是一片流淌着暗紫色光晕的“天幕”。光晕如同活物般缓缓流动，散发出强大的能量力场，将整片矿场区域笼罩在内，隔绝了外界的虚空乱流。天幕之上，隐约可见几颗巨大星辰的轮廓，散发着冰冷的光辉。
“这里是…人工构建的虚空矿场？” 云瑶迅速观察四周，金仙的神识谨慎地扫过，立刻感受到几股强大的能量波动锁定了他们出现的区域。其中一股，赫然达到了金仙巅峰！而更多的，则是无数天仙、地仙级别的能量反应，如同繁星密布。
夏衍眉头微皱。星门的出口竟然直接开在了一个繁忙的矿场核心？这运气实在算不上好。他瞬间收敛气息，将自身波动压制在金仙巅峰层次，同时枯荣领域无声内敛，化作一层贴身的混沌色微光，护住三人。云瑶也立刻收敛星辉，将境界气息稳定在金仙初期。
几乎在他们收敛气息的同时，尖锐的警报声撕裂了矿场的轰鸣！
呜——呜——呜——！
刺耳的金属音浪席卷整个矿场。网格状的地面纹路瞬间亮起刺目的红光。远处那些巨大的采矿机械纷纷停止运作，炮口和探测装置齐刷刷转向他们出现的方位。天空中，数十个碟形悬浮平台如同受惊的蜂群，呼啸着围拢过来，平台下方探出闪烁着危险光芒的能量武器。
“发现未知空间波动！发现入侵者！能量反应：金仙级！立刻锁定！准备攻击！” 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合成电子音通过扩音装置响彻矿场。
唰！唰！唰！
三道速度极快的紫色流光从矿场深处的一个金属堡垒中射出，瞬间悬停在夏衍三人前方百丈处。光芒散去，露出三个形态奇异的生命体。
它们的身体由一种半透明的、内蕴流动紫色光丝的晶石构成，棱角分明，闪烁着金属和能量的冷硬光泽。躯干类似人形，但四肢更加修长，关节处是球形的能量节点。头颅呈菱形，没有口鼻，只有中央一颗巨大的、如同紫色水晶打磨而成的复眼，此刻正放射出冰冷的扫描光束，笼罩夏衍三人。它们背后，悬浮着三对由纯粹紫色能量构成的、如同蜻蜓翅膀般的薄翼，微微震动，发出高频嗡鸣。
“晶簇族！” 云瑶低声道，语气凝重。砾石星上被夏衍一指湮灭的飞船和战士，正是这个种族！
为首的那个晶簇生命体，体型比其他两个更大一圈，身上的紫色光丝更加浓郁，复眼也更大，透出的能量波动赫然达到了金仙巅峰！它胸前的晶石上，镶嵌着几枚复杂的徽记。它没有发声器官，一道冰冷、带着强烈警告和敌意的意念波直接轰入夏衍和云瑶的识海：
“低等碳基生命体！报出你们的星域编码、所属势力、以及非法闯入‘紫晶矿盟’第K-7号资源星域核心矿场的意图！立刻解除武装，接受扫描！反抗者，格杀勿论！”
意念波中充斥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冰冷的秩序感，仿佛在审问闯入精密仪器的尘埃。
夏衍混沌色的眼眸平静无波，同样以神念回应，声音直接在对方的核心意识中响起，带着大罗金仙特有的、无视位阶的漠然：“路过。借道。无意冒犯。告知离开此地的星图，我等自会离去。”
“星图？离开？” 那金仙巅峰的晶簇队长复眼光芒急剧闪烁，透出浓浓的嘲讽和荒谬，“低等生物，你是在命令伟大的晶簇族？K-7星域乃紫晶矿盟重地！所有未经许可的闯入者，皆为矿奴或实验体！拿下！”
最后两个字是以尖锐的意念啸音发出！
命令下达的瞬间，周围早已蓄势待发的攻击降临了！
嗤嗤嗤——！
数十道碗口粗细、蕴含着恐怖分解能量的紫色光束，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的悬浮平台上激射而出！光束所过之处，空气被电离，发出刺鼻的臭氧味，空间都微微扭曲！这些光束足以轻易洞穿寻常天仙的防御！
与此同时，那晶簇队长身后的两名金仙初期的晶簇战士，也瞬间动了！它们背后的能量薄翼高频震动，身形化作两道模糊的紫色闪电，直扑夏衍！它们的手臂瞬间变形，前端弹出闪烁着高频震荡粒子流的紫色晶刃，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一左一右，斩向夏衍的脖颈和腰腹！配合默契，杀伐凌厉！
云瑶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就要掐诀防御，却被夏衍一个眼神制止。
面对这足以让寻常金仙手忙脚乱的围攻，夏衍只是微微抬起了右手食指。
指尖，一点灰白光芒悄然浮现。
这一次，那光芒中蕴含的死寂与终结之意，比在砾石星时更加内敛，却也更加纯粹、更加恐怖！仿佛指尖凝聚的不是光，而是一整个步入热寂终末的宇宙缩影！
“冥顽不灵。” 夏衍的声音在神念中响起，如同终末的审判。
他对着下方那浩瀚繁忙、覆盖了数万里星体碎片的巨大矿脉，轻轻一指，点落。
没有声音。
没有光芒爆发。
只有一股无形无质、却仿佛能冻结灵魂、终结万物的寂灭道韵，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以夏衍的指尖为中心，无声无息地、却又无可阻挡地扩散开来！
嗡……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长、凝固。
那数十道激射而来的紫色分解光束，在距离夏衍身周三丈时，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叹息之墙。光束本身并未湮灭，但其内部蕴含的狂暴能量、其作为“光束”存在的物理法则、其“分解”的概念…在触及那灰白涟漪的瞬间，便如同被投入黑洞的光子，彻底失去了所有动能与意义，无声无息地“熄灭”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那两名扑杀而至的金仙晶簇战士，速度何其之快？晶刃距离夏衍的护体微光已不足一尺！但它们快若闪电的动作，却在那灰白涟漪拂过的刹那，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不是空间禁锢，而是它们存在的“时间”被强行剥离、凝固！它们保持着扑杀的姿态，晶刃上的高频粒子流如同被冻结的火焰，凝固在半空。它们紫色的复眼中，最后残留的杀意被永恒的惊愕和死寂取代。构成它们身体的奇异晶石，光泽瞬间黯淡，仿佛经历了亿万年的风化，内部流动的紫色光丝彻底熄灭，化作了两尊毫无生机的、布满细微裂痕的灰色石雕，然后无声地崩解，化作两蓬细腻的灰色尘埃，被矿场灼热的风吹散。
这恐怖的一幕，让悬停在空中的晶簇队长那巨大的复眼瞬间缩成了针尖！冰冷的逻辑核心第一次被名为“恐惧”的乱码充斥！它甚至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两个金仙初期的精锐战士，连同数十台悬浮炮台的攻击，就这样…“消失”了？不是被摧毁，而是被从“存在”的层面抹去！
然而，它的恐惧才刚刚开始。
那寂灭的涟漪并未停止扩散。它轻柔地、却又无可阻挡地拂过了下方那繁忙的矿场。
最先遭殃的是那些巨大的采矿机械。巨蝎般的多足矿机，挥舞的巨螯上高能切割光束瞬间熄灭，轰鸣的引擎如同被掐住了喉咙，戛然而止。坚固的合金外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变得灰败、腐朽，然后如同沙堡般无声垮塌。内部的精密结构和能量核心，在寂灭道韵下连爆炸的机会都没有，便直接化作了毫无价值的金属粉末。
接着是那些悬浮的运输平台。圆盘状的平台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抹过，连同其上满载的、闪烁着各色宝光的矿石，一起失去了所有色彩和能量反应，变得灰扑扑、轻飘飘，然后分解成最原始的矿物颗粒，簌簌落下。
然后，是矿场的地面。那些烙印在地表、提供能量和稳定结构的巨大网格纹路，光芒急速黯淡、熄灭。构成星体碎片地表的坚硬岩石，如同经历了亿万年的时光冲刷，瞬间失去了所有结构力，无声地沙化、坍塌！一个直径超过百里、深达数里的巨大“沙坑”以恐怖的速度在矿场中心蔓延开来！沙坑边缘，是依旧凝固在“上一秒”状态的矿场设施，如同被无形的利刃整齐切开！
最后，是那笼罩整个矿场的、流淌着暗紫色光晕的天幕力场。当寂灭涟漪拂过，那坚韧的力场如同脆弱的肥皂泡，“啵”的一声轻响，瞬间破碎、消散！外界虚空的冰冷和死寂瞬间涌入！
整个矿场，以夏衍指尖点落之处为中心，方圆百里之内，所有人工造物、所有能量反应、所有低于金仙巅峰的生命存在…在不到一息的时间内，彻底化为一片死寂的、正在不断坍塌沙化的巨大坟场！唯有那些距离较远的、处于矿场边缘的熔炉和少量设施，在力场破碎引发的虚空能量冲击下剧烈爆炸，化作一团团刺目的火球，成为这片死寂坟场最后的点缀和哀嚎。
一指，百里矿脉，尽归寂灭！
“怪…怪物！！” 那悬浮在半空、侥幸处于寂灭范围边缘的晶簇队长，目睹了这超越它认知极限的恐怖景象，冰冷的逻辑核心彻底崩溃！它发出一声扭曲的、充满极致恐惧的意念尖啸，背后的能量薄翼疯狂震动，化作一道狼狈的紫色流光，头也不回地朝着矿场深处唯一的金属堡垒亡命逃窜！什么职责，什么命令，在绝对的死亡面前，都成了可笑的尘埃！
矿场边缘幸存的晶簇族人和机械，也陷入了彻底的混乱和恐慌，刺耳的警报声变成了绝望的悲鸣。
夏衍缓缓收回手指，指尖灰芒隐没。他脸色如常，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片落叶。混沌色的领域微光依旧稳定，护着怀中的红璃和身旁的云瑶，在下方不断坍塌沙化、火光冲天的巨大坟场上空，显得遗世独立，又带着令人心悸的威严。
云瑶看着下方那百里死寂的恐怖景象，饶是她心志坚定，见识广博，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金仙初期的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一指中蕴含的、凌驾于法则之上的寂灭真意！那不是力量的碾压，而是对“存在”本身的否定！她看向夏衍的目光，充满了震撼与复杂。十年不见，这位大夏二皇子在废土磨砺出的力量，已恐怖如斯！
“走，去那堡垒。我们需要一个‘向导’，和一张星图。” 夏衍的目光锁定了晶簇队长逃窜的方向，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身形一动，带着云瑶，化作一道混沌流光，朝着矿场深处那唯一还亮着能量光芒的金属堡垒，不疾不徐地追去。
矿场的混乱与毁灭，只是踏入玄黄浩瀚星空后，微不足道的第一道涟漪。而晶簇族背后那所谓的“紫晶矿盟”，以及这片名为“玄黄边荒”的星域，其神秘的面纱，才刚刚被这寂灭一指，撕开了一道染血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