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她像一块被彻底摧毁的破布一样被拖行着,扔进了那口硕大的、散发着新鲜木头和油漆味的棺材里。
棺材内部很宽敞,铺着华丽的锦缎,却冰冷刺骨。
她的“丈夫”,那具散发着越来越浓重腐臭气息的冰冷尸体,就静静地躺在她的旁边,僵硬的胳膊甚至撞到了她鲜血淋漓的手臂。
“不……不……”
她在心里疯狂地呐喊,被缝合的嘴巴只能发出微弱的、被闷住的“呜呜”声。
那冰冷的触感和浓郁的腐败气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最终的归宿。
“哐当!”
沉重的棺材盖合上了,最后一丝微弱的光感也彻底消失。
世界陷入彻底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和寂静。
然后,她感到了震动。
通过棺木传递到她背部的、沉闷的、“咚咚咚”的声音
是钉棺材的声音!
每一锤落下,都像是直接敲在她的心脏上,宣告着她与生者世界的最后联结被无情斩断。
“呜呜呜!!!”
她用尽最后残存的一丝力气挣扎,被剥去皮肤、血肉模糊的脸在锦缎上摩擦,双手的手指在光滑的棺木内壁上疯狂地、徒劳地抓挠起来。
“嗤…嗤啦…”
是皮肉、骨头与坚硬木头摩擦的声音。
手上传来的剧痛已然麻木,或者说,已被脸上、胸口那更深沉的痛苦和极致的绝望所淹没。
她只知道抓,拼命地抓!
这是她被剥夺一切后,唯一能做的、最后的、微弱的反抗,是她对这非人暴行无声的、也是最终的控诉!
棺木坚硬而光滑,她的抓挠几乎留不下任何痕迹,只能刮下一点点木屑,混合着她指尖不断渗出的鲜血和脸上淌下的血水,在棺盖内壁涂抹出混乱、绝望的痕迹。
绝对的黑暗。
稀薄至无的空气带来的窒息。
身旁尸体散发的冰冷与腐臭。
全身无处不在、啃噬灵魂的剧痛。
还有那无休无止的、细微而绝望的抓挠声……
她的意识开始模糊,身体因为极度缺氧而剧烈抽搐,抓挠的力气越来越小,动作越来越微弱……最终,一切归于死寂。
只有棺盖内壁上,那些几乎看不见的、带着血丝的、凌乱而浅淡的划痕,证明着一个年仅十几岁的鲜活生命,曾如何在这绝望的、被强行赋予的婚姻坟墓里,挣扎到了最后一刻。
而那把用来剥皮的小刀,或许正作为法事的一部分,被张道长面无表情地收回了他的袖中。
太惨了!实在是太惨了!!
王聪聪再也忍不住,松开一直紧抓着裤腰的手,任由运动裤松松垮垮地挂在胯上,整个人瘫坐在地。
这个刚才还被女鬼吓得瑟瑟发抖的年轻警察,此刻却因为那段记忆哭得像个孩子,双手死死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怎么会...怎么会有这种事...
他哽咽着,眼泪从指缝中不断涌出
那些人...那些人简直畜生不如!就为了冲喜,把一个活生生的姑娘...眼睛...嘴巴...脸皮...
他说不下去了,脑海里全是刚才看到的那些细节,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路长征也老泪纵横,用力拍着王聪聪的肩膀
造孽啊...真是造孽啊...
老爷子的手也在发抖
这姑娘...这姑娘当时该有多疼,多害怕啊...
你俩得了啊,
阿玄甩了甩尾巴,语气依然带着猫特有的疏离
一老一少的鼻涕眼泪糊一脸了,难看死了。
阿玄!
王聪聪红着眼睛抬头
你不觉得这些人太恶毒了吗?
黑猫慢条斯理地舔着爪子
世上恶毒的人多了去了,这不过是沧海一粟,我都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了,比这更歹毒的事也见得多了。
它碧绿的眸子瞥了一眼仍在微微颤抖的女鬼
见得多了,自然也就不足为奇了
王聪聪哭得鼻涕泡都快出来了,一边用袖子胡乱抹着脸,一边还得腾出手死死拽住那不断往下溜的裤腰,活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胖娃娃。
他抽抽搭搭地,带着浓重的鼻音问道
“那、那你抓李默和我老大干嘛啊?他俩一个大老粗一个书呆子,身上也没二两阳气……
你、你该不会是要学那些山野精怪,搞什么采阳补阴的邪术吧?
我、我听说那样能增加道行……”
话音刚落,那女鬼流淌着污血的眼眶猛地转向王聪聪,连那淅淅沥沥的血泪都仿佛停滞了一瞬。
她像是被这荒谬的猜测狠狠刺痛了魂体,原本凄切的呜咽骤然拔高,变成了尖锐刺耳的“呜嗷——!!!”
被麻线粗暴缝合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发出“噗嗤噗嗤”的漏气声,枯瘦的手指颤抖地指向王聪聪,周身阴气翻涌,激动得几乎要溃散开来。
“哎哟喂!姑奶奶!我错了我错了!嘴瓢了!纯属嘴瓢!”
王聪聪被这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吓得一蹦,差点把裤子彻底拽掉,连忙双手合十,点头哈腰地讨饶
“姐姐!仙女!我真没那意思!我就是吓傻了满嘴跑火车!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千万别动怒啊!”
他急得额角冒汗,恨不得当场给自己来个清脆的耳光。
盘踞在大石头上的阿玄慵懒地甩了甩尾巴,发出不耐烦的“嗤”声,那双在黑暗中熠熠生辉的金色竖瞳里写满了嫌弃
“吵吵嚷嚷,呜哩哇啦,听得小爷我脑仁疼,小芜芜,发发善心,给她把那破嘴解开呗?
这么缝着,话说不了,看着也忒别扭了,跟个坏掉的破布娃娃似的。”
“说的也是,”
正嗑瓜子嗑得津津有味的晨芜闻言,顺手把手里剩下的小半把瓜子往旁边布满灰尘的破桌上一放,拍了拍沾在指尖的碎屑,站起身来
“沟通是桥梁嘛,堵着嘴确实不像话,来来来,这位女鬼,我帮你松快松快,咱们好好说话。”
她边说边随意地抬起手,指尖轻巧地掐了个诀,一抹温润澄澈、犹如月华凝聚的白光倏然亮起。
她口中念念有词,声音清越而带着某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解缚除障,破厄消灾。解!”
随着那一声清叱,一道柔和却蕴含破邪之力的清光自她指尖流淌而出,轻盈地拂过女鬼狰狞的双唇。
只见那深陷皮肉、散发着阴邪黑气的粗糙麻线,如同遇到烈阳的冰雪般迅速消融瓦解,化作几缕扭曲的黑烟,发出一阵细微的“滋滋”声后便消散于无形。
女鬼下意识地动了动嘴唇,感受着久违的“自由”,先是试探性地张合了几下,才从喉咙深处挤出嘶哑破碎、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
“多……多谢……仙女恩典……”
她的声音干涩异常,带着积年的阴冷,但总算能清晰地表达意思了,不再只是令人心悸的呜咽。
晨芜满意地微微颔首,又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小把瓜子,熟练地“咔吧”磕开一颗,饶有兴致地看向女鬼,开门见山地问道
“好了,障碍清除,现在能好好聊聊了吧?说说看,你煞费苦心把我们引到这荒宅来,是心有执念想要报仇雪恨?还是尘缘未了渴望重入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