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七侧身挤进破屋。屋内狭窄昏暗,堆满各种锈蚀的金属零件和不知名兽骨,空气中弥漫着机油与尘土混合的怪味。一个身材干瘦、穿着油腻皮围裙的老者蹲在角落,正用一把刻刀小心翼翼地雕琢着一块黑乎乎的矿石。他抬头瞥了韩七一眼,眼神浑浊却带着一丝精明的打量。
“疤脸那小子介绍的?”老者声音沙哑,正是开门那人,“夜墟的票,可不便宜。而且,最近查得严,风险大。”
“价钱好说,只要东西靠谱。”韩七语气平静,模仿着那些寻求特殊门路之人的做派,“初来乍到,就想开开眼界。”
鬼手刘放下刻刀,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伸出三根手指:“三百中品灵石,不二价。只负责送你进去,里面是死是活,各安天命。”
三百中品灵石,对普通筑基修士而言已是天价。韩七没有犹豫,直接取出一个装满灵石的袋子递过去。鬼手刘掂了掂,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似乎没料到对方如此爽快。他收起灵石,从一堆杂物里摸索出一枚非金非木、触手冰凉的黑色令牌,正面刻着一个扭曲的“夜”字。
“子时三刻,去今天疤脸提到的那条死胡同。拿着这令牌,贴在墙上我敲过的地方,自会开门。记住,进去后管好自己的眼睛和嘴巴,里面的人,你惹不起。”鬼手刘交代完,便不再理会韩七,重新拿起刻刀,继续雕琢那块矿石。
韩七收起令牌,转身离开。
子时三刻,夜色深沉。韩七再次来到那条位于贫民区深处的死胡同。四周寂静无声,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犬吠。他取出黑色令牌,按照鬼手刘所言,将其贴在墙壁某处。
令牌接触墙壁的瞬间,一股微弱的吸力传来,令牌上那个“夜”字微微亮起。紧接着,墙壁无声无息地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一股混杂着各种异味、药味、血腥味以及浓郁灵气、死气的复杂气息扑面而来。
韩七毫不犹豫,闪身而入。身后暗门迅速闭合。
门后并非想象中的地下空间,而是一条向下倾斜、仅靠墙壁上零星镶嵌的发光苔藓照明的狭窄石阶。石阶蜿蜒向下,深不见底。空气中弥漫的能量更加混乱,隐约能听到下方传来模糊的喧嚣声。
韩七收敛所有气息,将修为压制在筑基后期,沿着石阶缓缓下行。骨源之力悄然运转,增强着他对周围能量的感知。
约莫下行百余丈,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出现在眼前,洞顶垂下无数钟乳石,散发着各色微光,勉强照亮了下方。溶洞内人影绰绰,却并不喧闹,大多低声交谈,或是在一个个简陋的石台、地摊前驻足、交易。空气中弥漫着压抑与警惕。
这里便是“夜墟”。
韩七目光扫过,心中微凛。在场修士不下数百,修为从筑基到金丹不等,甚至有几道气息晦涩深沉,疑似金丹后期!他们大多穿着遮掩容貌的斗篷或施展了幻形法术,显然都不愿暴露身份。交易之物也千奇百怪:沾染邪气的法器、未经处理的妖兽材料、色泽诡异的丹药、甚至还有一些被封禁的残魂或活体妖兽,无一不是外界难得一见或明令禁止之物。
他不动声色地混入人群,看似随意地闲逛,实则神识高度集中,捕捉着零星的交谈,并留意是否有与“影殿”、暗辰或执法队相关的线索。
“……听说前几天‘黑骨林’那边出了批好货,带煞的星辰砂,可惜被执法队盯上,没弄到手。”
“星辰砂?那玩意儿现在可是烫手山芋,据说上面查这个查得最紧。”
“何止星辰砂,但凡是跟古修士遗骸、星辰类材料沾边的,最近都难出手……”
又是星辰与古尸!韩七心中念头飞转。天枢城官方和暗辰,似乎都在寻找这类东西。
他走到一个售卖各种残破玉简和古籍的石摊前,蹲下身翻看。摊主是个笼罩在灰袍中的佝偻身影,气息在假丹境。
“道友,可有关于上古宗门,比如……星陨阁的记载?”韩七压低声音,试探着问道。
灰袍摊主身体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抬起浑浊的眼眸看了韩七一眼,声音嘶哑:“星陨阁?那可是禁忌。老夫这里没有,道友还是莫要打探为妙。”语气中带着一丝警告。
韩七心中一动,不再多问,转而买了几枚记录偏门杂闻的普通玉简。
就在他准备离开这个摊位时,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另一个摊位前,两名戴着鬼脸面具、身着黑袍的修士,正与摊主低声交谈。他们身上的气息,与之前追踪他的“影殿”之人极为相似!其中一人腰间,赫然悬挂着一枚幽暗莲花令牌!
影殿的人!
韩七立刻收敛气息,借着人群掩护,缓缓靠近,同时将骨源之力凝聚于双耳,增强听力。
“……消息确认了吗?‘那东西’真的在‘血屠’手里?”一名影殿修士低声问道,声音带着一丝急切。
“八成把握。血屠上次在黑风峡得了大机缘,据说就与星辰遗骸有关。他放出风声,要在下次‘生死台’上,用那东西做彩头。”摊主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气息彪悍。
“生死台……什么时候?”
“三日后,子时。老规矩,胜者通吃。”壮汉咧嘴一笑,“不过,盯上那东西的可不止你们影殿,暗辰那边,似乎也闻着味了。”
暗辰!他们也来了!韩七心中一震。影殿和暗辰,目标似乎一致,都在寻找与“星辰遗骸”相关的某件东西,而且即将在所谓的“生死台”上出现!
“知道了。这是定金,消息若属实,后续少不了你的。”影殿修士将一个小袋子塞给壮汉,两人迅速转身离去,消失在人群之中。
韩七站在原地,目光闪烁。生死台?血屠?星辰遗骸相关的物品?这无疑是一条极其重要的线索!无论是影殿还是暗辰,他们寻找的东西,很可能与天殒骨或星陨阁传承有关!
他必须弄清楚“生死台”在哪里,以及那件“东西”究竟是什么!
他走到刚才与影殿修士交谈的壮汉摊主前,摊位上摆着些沾染血污的兵器和兽骨。
“道友,打听个事。”韩七学着影殿修士的样子,塞过去几块中品灵石,“刚才那两位朋友说的‘生死台’,在什么地方?怎么个规矩?”
壮汉掂了掂灵石,斜眼看着韩七,嘿嘿一笑:“新来的?生死台,自然是分生死的地方。就在夜墟最底层,‘血斗场’。想上去,要么押注,要么自己下场。押注看运气,下场嘛……炼气起步,上不封顶,签下生死状,胜者拿走败者一切,包括命。怎么,你想试试?”
韩七心中凛然。这夜墟比他想象的更加残酷。
“只是好奇。三日后那场,听说彩头不小?”他继续试探。
壮汉脸色微变,打量了韩七几眼,压低声音:“道友,打听太多没好处。血屠的东西,不是谁都敢碰的。我劝你,看看热闹就好。”说完,便不再理会韩七。
韩七知道问不出更多,不再纠缠。他记下“血斗场”和“血屠”这两个关键信息,又在夜墟中转了转,确认没有更多有价值的线索后,便循着原路,悄然离开了这个地下黑市。
回到地面,夜色依旧。韩七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眼神锐利。
三日后,生死台,血屠,星辰遗骸之物……影殿与暗辰皆欲得之。这潭水,越来越浑了。他需要尽快摸清血斗场的具体情况,以及那件“东西”的底细。或许,这是一个契机,一个既能获取重要情报,又能搅乱局势的契机。
但他深知其中风险。生死台,绝非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