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周立马磕头,说道:“大人,小人知错,还请大人海量宽容,原谅则个。”
狄仁杰愤怒地说道:“海量宽容?我可以对你海量宽容,但是,王周,你怎么不对那些可怜的纤户们宽容一点?嗯?”
王周故作疑惑的说道:“大人,小的不知道大人所说何事。”
狄仁杰冷哼道:“王周,你以为你能狡辩过去吗?余忠等六人已将你指使他们杀人灭口之事全部招供。”
王周脸色一变,但很快又镇定下来,冷笑道:“狄大人,空口无凭,仅凭几个无关紧要的口供,怎能定我的罪?我根本不认识什么余忠,说不定是他们为了脱罪,故意诬陷我。”
狄仁杰目光如炬,盯着王周,说道:“你以为本官没有其他证据?你在通阳驿站的所作所为,驿站的老板都看在眼里,你们同一天住进驿站,时常聚在一起不知商议什么,你管这叫不认识?而且他们都是扬州漕运衙门登记在册的衙役,你觉得花名册上会没有他们的名字?”
就在这时,一名千牛卫押着一个人走了进来,说道:“大人,余忠带到。”
狄仁杰点了点头,挥退了千牛卫,问道:“余忠,看来你的主人王周记性不太好,你来帮他回忆回忆,他最近这两个月在京城做了什么事吧!”
余忠连忙说道:“是,大人,自到洛阳之后,王周结识了一名青楼女子,这名女子叫莺莺……”
余忠的话还没说完,王周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头上冒出冷汗。他知道,他的罪行难以掩盖了,他愤怒的骂道:“你这个蠢货,咬死我,你能得到什么好处?你以为他们会放过你吗?”
狄仁杰冷笑一声,“怎么?不装了?本阁还准备继续跟你玩下去呢。”
王周哆哆嗦嗦的喊道:“大,大,大人……”
狄仁杰淡淡的说道:“不必如此客气,叫不叫大人无所谓,你还是想想,你该怎么办吧!”
王周急得满头大汗,说了,他必死无疑,而且他的家人也得死,不说,万一狄仁杰等人用刑,他这小身板也扛不住啊!
想了想,王周说道:“大人,贪污护渠银两,扣发纤户的护漕饷,卑职都曾参与,杀人灭口也是卑职下令。”
狄仁杰愤怒的说道:“贪着护渠的银两,吃着纤户们的血汗,你竟然还能下令杀死那些无依无靠,流离失所,背井离乡的可怜之人,似你这等丧尽天良,心如蛇蝎的恶贼,人若不除,天必诛之。
亏你上的堂来,大言不惭,恬不知耻,口口声声以朝廷命官自居,真是不知这世间还有羞耻二字。”说着,直接打掉了王周头上的官仆。
王周颤巍巍的说道:“大,大人?”
狄仁杰斥责道:“你也配戴着官仆?你也配穿这官服?就是这张人皮也不该披在你的身上,你简直是把衣冠禽兽这四个字给本阁演绎的淋漓尽致,让本阁大开眼界,知道这世上竟然还有你这种人面兽心的畜牲。”
王周连忙说道:“大人息怒,大人息怒,犯官还有下情回禀呢。”
闻听此言,封可言心中一提,希望王周不要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否则他也只好冒险下手了。
他可是颖王元齐的亲哥哥元浚,虽然身手远不如元齐,所以没有当上铁手团的宗主,但是用暗器杀一个王周还是可以的,只是如果他真的动手,那他暴露的风险就太大了,毕竟李元芳的武功远在他之上。
狄仁杰冷哼一声,说道:“你说的话,最好是我想听的,否则明日清晨我便上奏皇帝,将你身送东市,顷刻之间,便要尔身首异处。”
王周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缓缓说道:“自从这一任漕运使杨九成大人到任后,便将每年朝廷所拨的护渠费数十万两,分发给纤户们的十五万贯留下了,分为打点费,照应费,招呼费,斡旋费等多种名目,每年漕运使衙门内的各级官吏,都能依照品轶高低,都能拿到一笔数目不菲的养廉银。”
“养廉银?”狄仁杰冷笑一声,讽刺的说道:“好名字,这可真是一个好名字,真可以说得上是无耻至极,明明是贪污,却要说成是什么养廉,难道朝廷官员的清正廉洁是需要朝廷的官银和百姓的血汗来养吗?真亏你们能叫的出口。王周,你一年能够拿多少养廉银呀?”
王周小心翼翼的说道:“回大人,犯官官卑职小,拿不了多少,每年大概也就能拿两千余两。”
曾泰惊讶的说道:“两千余两?好家伙,是我这个上州刺史官俸的十倍呀!”
封可言故作愤怒的说道:“难怪邗沟一段屡发覆船的事件,原来护渠的银两都被你们这群蛀虫给贪进了自己的腰包。”
狄仁杰感叹道:“连一个小小的九品护漕使都能拿两千余两,就更不用说漕运使杨九成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如此巨大的利益,也难怪他们会如此铤而走险了。
可叹啊,运河竟然掌握在你们这般人的手里,运河情况之糟,两岸纤户生计之艰,由此可知。”
王周连忙认错,“犯官该死,犯官该死。”
然而,狄仁杰心中却不禁涌起一丝疑虑。他暗自思忖着,如果仅仅依靠这些护渠费和护漕饷,恐怕难以支撑如此庞大的案件。
据他所知,每年的护渠费用大约为三十万两,而纤户们的护漕饷则约为十五万两,两者相加总计四十五万两。
然而,仅仅是扬州漕运衙门这一家,大大小小的官吏就将近百人。级别最低的护漕使王周都能拿到两千余两,那么其他更高级别的官员所分得的数额必然更为可观。
如此算来,这四十五万两虽然数目不少,但绝对不足以满足这些人的贪欲,更遑论还要打点其他相关衙门、手下的衙役以及皇帝派去巡查的官员了。
由此可见,他们必定还有其他手段来谋取私利。但是,漕运衙门所能依赖的唯有运河而已,一旦离开运河,他们便失去了管辖的权力。因此,狄仁杰断定,邗沟覆船案背后必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内情。
狄仁杰稍稍沉思片刻,便沉稳地说道:“王周,你继续说吧,除了内部的养廉银之外,还有什么打点之处?”
王周继续交代道:“对内的叫打点,对外的叫照应,上至刺史衙门的主管大吏,下至邗沟水域经过的山阳县,盱眙县等九县的县令及各级官吏,都要照应到。
还有朝廷派下来的巡河官员,每位都会收到一份礼金,具体数目不知,只知道这就是每次的斡旋费。”
听到王周的话,狄仁杰更加确定,扬州的水很深,其中绝不仅仅是贪污护渠费和护漕饷那么简单,光打点这么多官员,就算每人都是两千余两,这四十五万两银子都不够用。
毕竟这上上下下加起来就得近三百官员,每人就算两千两,加起来也得近六十万两,更何况如杨九成是正四品,比王周高了足足十几级,他到手的银子可能跟王周一样吗?他们手中一定还有更多的银子来源,甚至贪污的这四十五万两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