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大长老拄着那根已经裂开的法杖,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会带出点点血沫,那是内脏被法则震荡后的伤势。
但他浑浊的老眼里,此刻却燃烧着前所未有的亮光。
那光芒比刚才的圣光还要炽热,那是信仰重铸后的狂热!
他看着高台上昏迷不醒的阿渊和月,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刚才那震撼灵魂的一幕:那个被他们当成骗子的凡人少年,在所有人都倒下的时候,是如何用那单薄的肩膀扛起整个族群的希望;又是如何用那一声嘶吼,唤醒了沉睡万年的神迹!
“错了……我们都错了……”
大长老喃喃自语,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上流下了浑浊的泪水。
“他不是骗子……他真的是父神转世!”
“他只是还没有觉醒……他是在用凡人的身躯,硬生生为我们抗下了金丹级的必杀一击啊!”
羞愧、悔恨、感激……无数种情绪在大长老的心中交织,最终化作了一股决绝的死志。
“吼——!!!”
“嗷呜——!!!”
失去了瘟疫领主压制的兽潮,此刻彻底陷入了疯狂。那些低智商的污染兽被同类的尸体和空气中的血腥味刺激得发了狂,像是一股黑色的泥石流,从四面八方朝着营地中心涌来。
虽然没有了高阶怪物的指挥,但这数量……依然是让人绝望的天文数字。
“长老!防线撑不住了!”
狼耳壮汉满身是血地冲过来,他的机甲已经报废,此时正提着一把断裂的链锯剑,左臂无力地垂在身侧,显然已经断了。
“战士们刚刚恢复行动能力,灵力还没回复……我们挡不住这么多的怪物!”
周围幸存的兔人族战士们一个个面带绝望。他们看着那如海啸般涌来的兽群,握着武器的手都在颤抖。
挡不住。
真的挡不住。
哪怕领主死了,哪怕神迹降临了,但实力的差距依然摆在那里。他们现在就是一群残兵败将,面对的是无穷无尽的兽海。
“挡不住?”
大长老缓缓转过身,看向这些年轻的族人。
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挡不住也要挡!”
他猛地一顿法杖,那根镶嵌着灵石的法杖瞬间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孩子们!回头看看!”
大长老指着高台上那两个昏迷的身影,声音变得高亢而悲壮。
“那是谁?!”
“那是为了救我们,不惜燃烧生命的月队长!”
“那是为了救我们,以凡人之躯硬撼神明的父神转世!”
“他们已经为我们做到了极致!他们已经流干了最后一滴血!现在,难道要让我们眼睁睁看着他们被那些畜生吃掉吗?!”
全场死寂。
战士们回过头,看着高台上那个虽然昏迷、却依然紧紧抓着长矛的少年。
那长矛已经断了。
那肩膀还在流血。
但他刚才挡在月身前的那一幕,却像烙印一样刻在了每个人的心里。
“不!!!”
一名年轻的兔人女战士尖叫出声,她擦干脸上的血泪,重新举起了手中的能量步枪。
“绝不!!!”
越来越多的战士发出了怒吼。他们眼中的恐惧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名为“守护”的疯狂。
“神选者大人救了我们一次!”
“这一次,把命还给他又何妨?!”
大长老看着这一幕,欣慰地点了点头。
“很好。”
他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颗赤红色的丹药。那是兔人族秘传的“燃血丹”,吃下去能短暂爆发三倍战力,但代价是……生命。
他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轰!
一股狂暴的气息从这具苍老的身体里爆发出来!大长老原本佝偻的腰背瞬间挺直,筑基巅峰的气势毫无保留地释放!
“所有长老听令!吞服燃血丹!随我……冲锋!”
“是!!!”
原本站在他身后的十几名长老,没有一个人犹豫,纷纷掏出丹药吞下。
下一秒,十几道强横的气息冲天而起!
“孩子们!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
大长老回过头,看着那些年轻的战士,眼中满是慈爱与决绝。
“带着神选者大人和月队长……活下去!”
“只要神选者还活着,我们兔人族……就永远不会灭亡!”
说完,他猛地转身,面对着那已经冲到百米之外的兽潮,高举法杖,发出了此生最后、也是最嘹亮的一声怒吼:
“兔人族!为了荣耀!为了父神!”
“杀!!!!”
轰!!!
十几名燃烧着生命之火的老人,像是一道无可匹敌的火焰壁垒,义无反顾地撞进了黑色的兽潮之中!
“杀啊!!!”
“跟这帮畜生拼了!”
被长老们的牺牲所点燃的战士们,也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他们不再后退,不再防守,而是像疯了一样,用牙齿、用指甲、用断裂的武器,和扑上来的怪物扭打在一起。
一时间,血肉横飞。
整个翡翠营地变成了真正的绞肉机。
而在战场的中心,那个原本应该是最安全的高台,此刻却成了风暴眼中唯一的宁静之地。
几个幸存的医疗兵正手忙脚乱地将阿渊和月抬上担架。
“快!快去地道!”
“长老们撑不了太久!我们必须马上撤离!”
狼耳壮汉一边指挥着撤退,一边回头看了一眼战场。
那里,大长老的身影已经被无数只怪物淹没。但他那根法杖发出的光芒,却依然在兽群中顽强地闪烁着,像是一盏不灭的灯塔。
“老东西……”
狼耳壮汉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泪,咬着牙转过身。
“别让他白死!快走!”
……
“咳咳……”
剧烈的颠簸中,阿渊感觉自己的意识稍微清醒了一点。
他费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被几个兔人族妹子抬着,在一条狭窄而昏暗的地道里狂奔。
“这是……去哪?”
他虚弱地问了一句。
“神选者大人!您醒了!”
抬着担架的妹子惊喜地叫道,眼泪瞬间流了下来,“我们……我们在撤退!大长老他们在外面……在外面挡着兽潮……”
阿渊愣了一下。
挡着兽潮?
就凭那几个连走路都要拄拐杖的老头子?
那不是……送死吗?
“放我下来……”
阿渊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连动根手指都费劲。
“不!大人!您不能回去!”
妹子死死按住他,哭着喊道,“大长老说了,您是我们全族唯一的希望!只要您活着,他们的牺牲就有意义!”
“屁的意义!”
阿渊在心里怒骂。
他是骗子啊!他是凡人啊!
这帮傻子为什么就是不信呢?为了一个骗子,搭上全族高层的命,值得吗?
“月……月呢?”
阿渊转过头,看到旁边的担架上,那个银发少女依然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如纸,显然还在昏迷中。
“月队长也没事,只是消耗过度。”
阿渊松了口气,但心里的石头却越来越沉。
他能听到头顶上传来的震动声,那是无数只怪物在地面上奔跑的声音。他也能听到隐约传来的爆炸声和惨叫声。
那是他的“信徒”们,在用生命为他拖延时间。
“我……我真不是神啊……”
阿渊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这种背负着别人性命苟活的感觉,比死了还难受。
就在这时,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地道入口的方向传来。
轰隆——!!!
整个地道都剧烈摇晃起来,大块的泥土从头顶落下。
“大长老……自爆了……”
狼耳壮汉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入口的方向,跪在地上,发出了一声如野兽般绝望的哀嚎。
“不!!!”
所有的兔人族幸存者都停下了脚步,朝着那个方向跪下,泣不成声。
阿渊躺在担架上,看着那漆黑的地道顶端。
两行清泪,顺着他的眼角滑落。
他没有哭出声。
但在这一刻,一颗名为“责任”的种子,在他那颗一直想要逃避、一直想要苟活的凡人心里,悄然种下。
“你们这群傻子……”
他在心里默默发誓。
“既然你们这么想让我当神……”
“那老子如果不成神……”
“怎么对得起你们这群……蠢到家的信徒啊!!!”
“走!!!”
狼耳壮汉猛地站起来,擦干眼泪,眼神变得比野狼还要凶狠。
“别让长老们白死!”
“带着神选者大人……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