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伤痛与疲惫中缓缓流逝。桔梗山惨烈的战事已经停歇了数日，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被浓重的药草气味和焦土气息所取代。
木叶在后方建立的医疗点，收容着大量重伤员。
千手凌所在的这间医疗帐篷，算是条件较好的。阳光透过帐篷顶部的气窗，洒下几缕斑驳的光柱，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微尘。
他依旧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像个人形蚕蛹般躺在简陋的行军床上，只有脑袋和脖子能稍微活动。身体上剧痛缓解了许多，更多的是深入骨髓的酸麻和痒意，那是伤口在缓慢愈合的征兆。
静音需要统筹整个医疗点的救治工作，忙得脚不沾地，只能抽空过来查看凌的情况，叮嘱几句后又匆匆离去。大部分时间，是红豆守在他身边。
“凌前辈！你看！外面的云好像一条超大的烤鱼！”红豆趴在帐篷门口，指着天空，咋咋呼呼地喊道。她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头十足，仿佛有耗不完的精力。
她似乎想用这种吵闹的方式，驱散战后弥漫的悲伤和压抑。
凌微微侧过头，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能看到一小片蓝天和几缕白云。他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却牵动了伤口，略微有些僵硬。“嗯，是有点像。”
“等回到村子，我一定要去买最大份的三色丸子！”红豆转过身，盘腿坐在凌床边的地上，双手比划着，眼睛亮晶晶的。但很快，她的眼神又黯淡了下去，声音低了下来，“不知道……村田怎么样了……他的伤……那么重……”
凌的心微微一沉。村田胸口的贯穿伤极其严重，即使被他用阳遁吊住了性命，后续的治疗和恢复也是漫长而艰难的。能否恢复如初，甚至能否继续当忍者，都是未知数。
“村子里的医疗条件更好，他会好起来的。”凌轻声安慰道，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嗯！一定会的！”红豆用力点头，像是要说服自己一样，“等村田好了，我们还要一起去吃他家的烤肉呢！他说等他退役了，就要在木叶开一家最棒的烤肉店！”
红豆又开始叽叽喳喳地说起村里的各种小吃，说起同期生的趣事，说起她听说的一些关于“迦楼罗”的夸张传闻，试图用这些琐碎的事，填补帐篷内的寂静，驱散凌眉宇间的凝重。
千手凌静静地听着，偶尔应和一声。红豆的陪伴，像一束阳光，温暖着他被血腥和死亡浸透的内心。他知道这丫头是在用她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他。
就在这时，帐篷的帘子被掀开，一道高挑的身影逆光站在门口，挡住了大部分光线。
帐篷内的说笑声戛然而止。
红豆立刻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跳了起来，规规矩矩地站好：“纲手大人！”
凌也努力想撑起身体，却被来人用眼神制止了。
“躺着别动。”纲手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她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风尘和淡淡的血腥气，但那身绿色的袍子已经换过，显得干净利落。她先是扫了一眼局促的红豆，“红豆，你去帮静音清点一下药品库存。”
“是！纲手大人！”红豆如蒙大赦，偷偷对凌做了个鬼脸，一溜烟跑了出去。
帐篷里只剩下纲手和千手凌两人。
纲手走到床边，拉过一张凳子坐下，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仔细地打量着凌被包裹的身体，尤其是他那双被固定住的手臂。
凌被她看得有些不安，轻声唤道：“小姨……”
纲手这才收回目光，哼了一声，语气听不出喜怒：“命挺硬。这样都死不了。”
凌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纲手伸出手，指尖覆盖着淡淡的绿色查克拉，轻轻按在凌的胸口和手臂的绷带上，仔细感知着他体内的情况。她的动作很轻，很专业，但凌能感觉到，她的指尖带着一丝轻微的颤抖。
良久，她收回手，脸色缓和了一些：“恢复得比预期好一点。不过……”她顿了顿，语气严肃起来，“双臂的损伤太严重，尤其是右臂的经络，几乎被守鹤的查克拉侵蚀废掉了。就算能恢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你最好有心理准备。”
千手凌沉默了一下。这个结果他早有预料，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了。他抬起头看向纲手，问道：“小姨，和砂隐那边……谈得怎么样了？”
纲手揉了揉眉心，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和厌倦：“差不多了。砂隐这次是真的伤筋动骨了，罗砂和千代那两个老家伙硬气不起来。割地、赔款、任务份额让步……条件很苛刻。但这也是他们自找的。”她冷笑一声，“岩隐那边溜得快，没占到什么便宜，但也别想好过，老头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她看着凌，语气复杂：“这次……多亏了你。如果不是你最后把守鹤引到砂隐阵地，我们没那么容易赢......”
凌摇了摇头：“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大家拼命守下来的。而且，最后是水门前辈救了我。”
“水门那小子确实来得及时。”纲手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随即又瞪了凌一眼，“但你小子也别想蒙混过关！吸收尾兽查克拉、擅自行动！这笔账，等你伤好了再慢慢算！”
虽然是斥责，但凌却从中听出了一丝后怕和关心。他心中微暖，低声道：“对不起，小姨，让你担心了。”
纲手看着凌那苍白而平静的脸，看着他眼中那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坚毅，到了嘴边的狠话又咽了回去。她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算了……活着回来就好。”
她站起身，走到帐篷口，又停下脚步，背对着凌，声音有些低沉：“凌，记住这次的教训。战争不是逞英雄的地方。活着，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说完，她掀开帘子，大步走了出去，身影消失在阳光中。
凌躺在病床上，望着帐篷顶，回味着纲手最后那句话。阳光透过气窗，暖暖地照在他身上。外面隐约传来伤员的呻吟和医护人员的脚步声，但帐篷内，却有一种难得的宁静。
战争暂时结束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