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营地的篝火早已在之前的战斗中被余波震散,此刻只有几块未燃尽的木炭在冰冷的晨雾中顽强地散发着红光,勉强映照着这片如同被巨兽疯狂蹂躏过的土地。
尸体横七竖八地倒伏在地,有身着砂隐制服的,也有佩戴木叶护额的。鲜血汇聚成一道道暗红色,粘稠得近乎凝固的溪流。
幸存的木叶忍者们,无论是经验丰富的护卫忍者,还是原本应在相对安全后方工作的医疗人员,此刻都疲惫不堪地或坐或躺,几乎找不到一块干净的地方休息。
没有人说话,沉默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只有医疗忍者移动时衣物摩擦的窸窣声,和器械偶尔碰撞的轻响。
凌靠在一块被某种锐利力量削掉半截的岩石旁,冰冷的岩石触感透过单薄的衣物传来,他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左肩胛骨下方的伤口已经被紧急处理过,但那股钻心的疼痛和毒素带来的麻痹感依旧阵阵传来。
更严重的是强行施展并不熟悉的融合忍术带来的经络反噬,此刻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针在体内穿刺,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剧痛。他闭着眼睛,努力调整着紊乱的呼吸和查克拉,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
他的身边不远处,杉山队长被放置在地上,身下只垫了一件不知从哪个牺牲者身上的染血外套。
他的气息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胸膛的起伏微不可见。野乃宇正跪在他身旁,全力进行救治。
杉山队长的伤势极重,为了替凌挡住那致命的偷袭,他的后背承受了大部分爆炸冲击,几乎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焦黑与鲜红交织,看上去触目惊心。
初步检查显示,他的肋骨断了至少四根,其中一根险些刺破肺叶,而内脏,尤其是靠近脊柱的部位,也受到了严重的冲击和震荡。能撑到现在,全凭他的顽强意志力,以及野乃宇毫不间断医疗忍术维持着那一点微弱的生机。
野乃宇的脸色同样疲惫不堪,眼窝深陷,镜片后的眼睛布满了血丝。连续的高强度救治几乎榨干了她的查克拉和精力,但她的眼神却依旧专注而坚定。
东方天际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黎明即将到来,但光明并未驱散人们心头的阴影。冰冷的晨风吹过,带着浓重的湿气和未散尽的硝烟味,卷动着破碎的布条和灰烬,更添几分凄凉。
凌缓缓睁开眼睛,长时间的调息让他稍微恢复了一点力气,但体内的剧痛依旧清晰。他先是看向身旁仍在昏迷中、生死未卜的杉山队长,那张平日里沉默坚毅,此刻却毫无血色的脸。
目光继而转向不远处,那一具具穿着砂隐忍者们早已冰冷的尸体。那是他昨夜在亲手击杀的敌人,心中五味杂陈。
这是他第一次亲手夺走他人的生命,那种感觉冰冷而真实。同时,这也是他第一次被战友用生命来守护。
杉山队长那推开他的背影,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脑海里。那种被守护的沉重感,混合着负疚、感激和一种莫名的压力,远比身上的伤痛更加难以承受。
他喉咙干得发疼,舔了舔同样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地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怎么样了?”目光投向依旧忙碌的野乃宇。
野乃宇手上的绿色查克拉光芒微微波动了一下,她没有抬头。
“伤势非常重,尤其是内脏和脊柱受到的冲击伤。我已经暂时稳住了他的生命体征,避免了最坏的情况,但……这仅仅是第一步。必须尽快送到后方,送到有完善设备和更多医疗忍者的医院进行深度治疗和长期观察。至于他能不能醒过来,多久能醒过来……”她顿了一下,声音更低了些,“这要看杉山队长自身的意志力,以及后续的治疗是否及时和充分了。”
凌沉默地点了点头,这个答案在意料之中,却依旧让他的心往下沉了沉。
他看着杉山队长,那个带着猪脸面具,沉默的如同岩石般的男人,最后时刻那声“走!”的低喝和毫不犹豫挡在他身前的背影再次浮现。这份以生命为代价的救命之恩,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犹豫了片刻,凌还是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的问题,“……那个袭击我的人……”他指的是先前那个偷袭他的医疗忍者。
野乃宇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她抬起头,透过镜片看了凌一眼,眼神复杂,有后怕,也有深深的愤怒和一丝自责。
“已经确认了。是砂隐安插在村子的间谍。潜伏在医疗系统已经有好几年了,平时表现毫无破绽……这次任务,他应该是接到了必杀的命令,目标很可能……就是你。”
她的声音很低,但在寂静的黎明中格外清晰:“砂隐的情报系统很厉害。他们恐怕已经得知了你的身份...以及在某些……特殊表现。像你这样的年轻天才,对他们来说是巨大的潜在威胁。所以不惜暴露一个埋藏很深的间谍,也要尝试将你扼杀在这里。”
千手凌默然不语。
原来,从他离开木叶的那一刻起,或者说,更早之前,他就已经成为了别人必杀名单上的一员。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和博弈,也对这种无所不用其极的战争手段感到一阵寒意。
天光渐渐放亮,晨曦驱散了部分黑暗,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和悲伤。
幸存者们开始默默整理行装,收殓好所有牺牲同伴的遗体,将重伤员用临时制作的担架小心安置。
经过清点,昨夜一战的伤亡数字最终确认:负责护卫的十余名战斗忍者,阵亡六人,重伤四人,其余几乎人人带伤。医疗忍者方面,包括那名间谍在内,阵亡四人,重伤七人。可以说,这支原本满怀支援热情离开村子的医疗小队,尚未抵达主战场,就已经付出了接近半数的惨重伤亡,元气大伤。
一名伤势较轻的暗部忍者临时接替了指挥职责,他的手臂也缠着绷带,扫视着疲惫不堪的队伍,沉声下令:“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尽快出发,争取在今天傍晚前,抵达桔梗山侧翼的集结点。否则,一旦砂隐的巡逻队或者清扫小队到来,我们现在的状态……凶多吉少。”
没有人提出异议。
队伍再次启程,但气氛与一天前离开木叶时那种虽然紧张却仍带着些许使命感的氛围已截然不同。
沉默中浸透着浓得化不开的悲痛,疲惫的身体里带着高度绷紧的警惕,每个人的步伐都显得异常沉重,却又不得不强迫自己迅速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