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勉强能遮风挡雨的废弃神庙,他们临时的家。
小南忙着生火,给孩子擦拭,寻找干爽的衣物。弥彦和长门隔着跳跃的火堆对坐,影子在斑驳的墙壁上晃动。
“你还记得自来也老师的话吗?”弥彦忽然开口,声音低沉。
长门拨动了一下柴火,火星噼啪溅起。“记得。”
“他让我们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里活下去,找到答案。”弥彦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长门,“可我们现在在做什么?躲藏,逃避,或者像你一样,认为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
“我从未认为努力是徒劳。”长门终于抬眼,与弥彦对视,轮回眼中的波纹微微转动,“我只是看清了现实。仇恨的锁链无法轻易打破,人类的本质就是不能互相理解,进而互相伤害。自来也老师所期待的相互理解,或许根本就是幻影。看看外面,弥彦,这就是‘理解’的结果。”
“所以就要放弃?选择一条更轻松的道路?”弥彦的声音提高了,“比如,像半藏那样,用恐惧和武力维持表面的和平?”他紧紧盯着长门的眼睛。
长门只是淡淡地说:“如果痛苦是唯一能让人类刻骨铭心的教训,那或许,这才是通往和平的捷径。一时的牺牲,换取永久的安宁。”
“荒谬!”弥彦霍地站起,“用痛苦制造和平?那不过是更大的痛苦!长门,你忘了我们经历过什么吗?失去亲人,失去家园,在战场上像野狗一样挣扎求生……那种痛苦,难道是我们应得的教训吗?!你难道想让自己承受过的苦难,加诸在全世界无辜的人身上?!”
他的质问在破败的神庙里回荡,伴随着外面永不停歇的雨声。
小南将已经睡着的孩子安顿在干草铺上,盖好唯一的薄毯,走到火堆旁。
她的脸色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更加苍白。“弥彦,长门,”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我们……我们真的要走不下去了吗?”
她看着眼前的两个同伴,一个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炽热而坚定,想要燃烧自己照亮黑暗;
一个却像深不见底的寒潭,将所有情感和希望都冻结在绝望的冰层之下。
自来也老师离开时,将他们三人托付给这个残酷的世界,期盼他们能成为改变世界的预言之子。可现在,连他们自己,都快要在这世界的重压下分崩离析。
弥彦看着跳跃的火焰,又看向窗外无尽的雨夜,眼中闪烁着激烈挣扎的光芒。自来也老师的期待,小南的忧虑,长门的偏执,雨之国人民的苦难,还有刚才那个孩子惊恐的眼神……无数画面在他脑中交织碰撞。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轰鸣,连地面都微微震动。紧接着,是隐约的喊杀声和忍术碰撞的声音。又有战斗在附近爆发了。
睡梦中的孩子被惊醒,发出压抑的啜泣。小南连忙过去安抚。
长门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轮回眼中一片漠然,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戏剧。
弥彦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爆炸的火光短暂地照亮了他年轻却已刻满风霜的脸。那双总是充满冲动和热情的眼睛里,充满了挣扎。放弃?妥协?还是……冷眼旁观,像长门所选择的那样?
不。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在他心底疯狂滋长。
不是因为有了希望才去坚持,而是因为坚持了,才有可能看到希望。等待救世主是懦夫的行为,祈求大国怜悯更是与虎谋皮。雨之国的命运,必须由生活在雨之国的人自己来掌握!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风暴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澈和坚定。他转向长门和小南,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穿透雨声和远方的厮杀声,清晰地回荡在神庙里:
“如果连眼前的人都救不了,还谈什么世界和平?”
长门转过身,看着他。
小南也抬起头,眼中带着泪光,却有一丝期待。
弥彦一步步走到神庙中央,手指向门外那片被战火和苦难浸透的大地:“看看这个国家!它被当作战场,被肆意践踏,不是因为弱小,而是因为我们从未真正团结起来发出自己的声音!大国们沉迷于自己的游戏,无视我们的哭嚎。半藏沉迷于权术,早已忘记了守护的初衷。等待谁来拯救?没有人能拯救我们,除了我们自己!”
他的目光扫过长门,扫过小南,最终定格在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看到了一个遥远的未来。
“我们需要建立一个组织。”弥彦的声音带着一种创世纪般的庄严,“不属于任何大国,不服务于任何私欲。它的成员,将是和我们一样,深刻理解战争痛苦,并愿意为之付出行动的人。我们将用我们的方式,阻止战争,哪怕只是在这片土地上,开辟一小块和平的净土。我们要让这混浊的世界听到我们的声音,看到我们的意志。”
他停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潮湿冰冷的空气,一字一句地宣告:
“这个组织,就叫‘晓’吧。”
“拂晓之前,最为黑暗。但‘晓’的到来,意味着黑夜必将过去。我们要成为这漫长雨夜中,第一缕刺破黑暗的光。”
神庙内一片寂静。只有火堆燃烧的噼啪声,孩子的均匀呼吸声,以及窗外永恒不变的雨声。
小南看着弥彦,看着他眼中重新燃起的、比火焰更炽热的光芒,泪水终于滑落,但嘴角却微微扬起。这就是弥彦,永远打不倒的弥彦。她轻轻走到他身边,握住了他紧握的拳头,用行动表明了她的选择。
长门依旧站在窗边,阴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看不清表情。轮回眼在黑暗中,闪烁着难以捉摸的光。他沉默了许久许久,久到仿佛时间都已凝固。最终,他极其缓慢地,点了一下头。
没有欢呼,没有激昂的誓言。在这个破败的、被世界遗忘的角落,一个日后将撼动整个忍界的组织,就在这个雨夜,由三个伤痕累累的年轻人,悄然诞生。
弥彦看着窗外的雨,仿佛要穿透这无尽的灰暗,看到黎明到来的那一刻。他轻声说,既像对同伴,也像对自己宣告:
“即使前路遍布荆棘,即使希望渺茫如星火……我们也要走下去。用这双手,亲自开创属于雨之国的……拂晓。”
雨,还在下。但神庙之内,似乎有某种东西,已经变得不同了。
一缕微弱的、却无比坚韧的信念,如同种子,在这片绝望的废墟上,悄然扎下了根。
没人能预料,这颗种子将会长出怎样的藤蔓,最终又会缠绕出一个怎样动荡不安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