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你们终于知道，阿姨我没有感情
“鹿肉就好像羊肉，发膻，所以要加姜片，去掉这种腥膻。我家里从前，炖羊肉喜欢放苹果，不膻，而且有一股清香的味道，汤头甘甜。你这里加了醋，也是好的。”张彪两手抱着膝盖，嘴里如同洪水一般说着。
“可以吃饭了。”
佘凌从火上端下锅，拿过一只碗，大大地舀了一勺，然后“啪啪”又是两勺，递给蒋缇。
蒋缇转手递给龙柏真:“阿姨先吃。”
龙柏真摆手:“太多了。”
佘凌飞快又装一碗:“妈妈，给你。”
张彪伸着脖子看，鹿肉焖土豆，土豆已经捣烂成泥，看起来好像烩饭。
猛拍大腿，真可惜了这新鲜的鹿肉，倘若是自己来做，马铃薯要切成块，就不会吸很多的汤汁，最后锅底要留有浓汤，配一碗米饭，太美了。
不过她们可能没有大米。
此时那四个人，每人一份土豆泥，另有一碗鹿血汤，佘凌拿起汤匙，转着头跟自己乐:“辛苦你耽搁到这时候，也该回去了。”
张彪:不留饭吗？虽说如今出门做客，少有请吃饭，但你家不同，那么一大只鹿，连狗都有得吃，方才吃了一块白水煮鹿肉，还有一小块鹿血。
蒋缇不说话，舀了一勺土豆泥，送进嘴里，看着他。
张彪:我不能走，要坚持到底。
“竹丹，快吃吧，天气冷，等一下就凉了。你不要再想，我们养不了的。”那年老的妇人说。
“我心里难过，吃不下。多可爱的小鹿。”
张彪转过头，狠狠盯着她:吃不下？吃不下你可以给我，肯定帮你这个忙。叔叔是不挑拣的，小鹿萌萌哒，对叔叔完全没有影响，别糟蹋了肉。
转过头来:“你们这边有鹿肉，老耿他……”
“凌姐，好久不见，我来看你。”
佘凌转过头，今天怎么这么热闹？过年么？
不到五秒钟，王骁迈着大步，腾腾腾便走过来。
“你怎么来了？”
“嘿嘿嘿，凌姐，你那个脸色，好像见了鬼。不要害怕，我吃过饭了，过来给人送药。”
“医院现在还上门配送？”
“是我自己要来。”
“能问一下是谁吗？”
“你老同事，耿新。”
张彪嗖地掏出本子:“老耿这一次，损失惨重，上午去照片子，现在又买药，倘若不是大家帮助，他本来说不拿药的。凌姐，你看看，每个人多少捐个数目，唯独你家，名字后面是个零，怎么过意得去？凌姐，你的心胸不能这样狭窄。”
蒋缇道:“是我自己的决定，何必同凌姐来说？”
张彪哈哈笑道:“谁不知道你是顾着凌姐的面子，要出这一口气？倘若凌姐答应，你肯定也就答应，我费这么大力气，都是为了你们，免得关系弄太僵，以后对谁都不好。”
佘凌微微一笑:“这你早该知道的。”
王骁瞪大两眼:“到底怎么回事？”
张彪:“不过是上一次分马铃薯，分得少了些，就耿耿于怀，总觉得不公平，可是什么叫做公平？倘若完全平分，别人也不愿意，当家人太难做，谁都觉得自己吃亏。”
佘凌搅着鹿血汤:“我反正不欠别人什么。”
王骁铃铛大的眼睛，看看张彪，又看看佘凌:“凌姐，你对蛇有感情，对人没有感情。”
一瞬间，佘凌真想冲口而出，“人给了我什么？就向我索要感情？”
然而当她慢慢抬头，却只是说:“给他我的关切与祝福，捐赠就免了。”
“你报复心太强，人类命运共同体啊啊啊！”
“咣咣”猛捶胸膛。
佘凌一摆手:“带来的是什么药？”
需要用青霉素吗？果然发生了感染？
“芬必得。”
“居然还有保质期内的药。”
“过期了。”
佘凌眼皮一跳:“医院竟然售卖过期药？！”
情况已经严重到如此了吗？
“医院没卖，是我卖。”
佘凌瞪大眼睛:“王骁，你好大的胆量！”
王骁笑起来:“凌姐，怎么这样吃惊？只过期一年而已。这是迟早的事，大战到现在，已经三年半，有几种药品能保存这么久时间？一般都是质保三年。有效期五年的药，一只巴掌数得完。”
竖起左手，扳动手指:“氟康唑、络喜活、他达拉菲、红霉素软膏，另外还有奥司他韦，这个更彪悍，有质保十年的批次，只是不容易找，有人愿意拿金条来换。”
佘凌点点头:“他如果拿食物交换，或许能买到。你对药品，比较熟悉了。”
王骁端起肩膀:“那是自然，做一行就要懂一行，为了弄明白，见到护士就问，有时候看到大夫，但凡脸色好一点，我也拉着问。要说大夫就是比护士架子大，常常不理人的，只有一位颜医生还好些，对人能有点笑脸。”
“哪个颜医生？”
“颜水晶。她和你认得，对吧？我提了你的名字，态度立刻不一样。”
佘凌:水晶，难为你如此多情。
“你既然学了这么多，一定知道过期药可能会有毒性，很危险的。”
王骁狮子般的头颅一晃:“只是可能有毒，不是必然有毒，况且谈毒性不谈剂量就是耍流氓，‘是药三分毒’，哪种药完全没有副作用？只要药性大于毒性就可以。只过期一年而已，哪有那么危险？我之前听说，人家过期十年 二十年的药，照样能用，吃下去见效，治好了病，简直末世传奇。”
佘凌两眼登时直了，那可不能同日而语，不是我能做，你就能做。
龙柏真皱起眉头:“不是给你泼冷水，但是风险要考虑，倘若真的中毒，要怎样办？一定得赔钱，倘若救不回来，可能得离开这里。”
王骁眼锋重重扫她一下，鼻子里“吭”了一声:“做生意就是要有魄力，总是前怕狼，后怕虎，怎么能干成事业？何况现在这种情况，胆量更是要大，背水一战，才可能得胜。”
佘凌道:“发生意外情况，怎样处理？总要想一想。”
王骁的头高昂起来:“为什么总想这些糟糕的事？怎么就不多想想好事？总是这样消极悲观，只坐在那里害怕，人就废了。而且想什么来什么，这叫做‘自证预言’。”
佘凌挑起眉毛:“最近在读心理学吗？”
王骁:“……凌姐，你好会打岔。”
十分钟吃完了饭，王骁走了，张彪看着佘凌刷洗锅碗，真能拉得下脸，两个客人都不留饭，现在那锅底，刮得干干净净，就连那个小丫头，起初看着鹿伤心，到底也是要吃饭。
擦干锅边的水，佘凌冲他呲牙一乐:“天太冷，不好在外面坐，我们要进去休息。”
张彪慢腾腾站起来，拍打掉屁股上的泥土草叶:“想想耿新，苦啊！”
钻进帐篷，蒋缇冷笑一声:“倘若不是凌姐有些办法，苦的就是我们了。”
佘凌压着嗓子，咯咯地乐:“万料不到会有这样的转折，好像回到二十年前，有人生了重病，公司组织募捐，倡议书发到邮箱里，找庶务去交钱。”
龙柏真道:“面都没见过，就捐一百元。”
蒋缇笑道:“凌姐是个善良的人。你们公司好多人？”
佘凌点头:“上千员工。”
啊，青春！
那个时候，自己充满爱心。
“难怪今天收工时，居然没人招呼，好在越微有手表，大家没有傻傻地等。我正纳闷，他虽然有时不见影子，六点钟总会回来吹哨，今天不知去了哪里？原来他跑到这里。”
佘凌哈哈地笑:“《集结号》。”
“什么时候来的？”
“差不多四点，真能磨，一直耗到快八点，整整四个钟头。真难打发，一直要我们出土豆。”
“一分不肯放松，昨晚招待了小胜，居然硬是不行。”
竹丹张口道:“好讨厌，站在后面，瞪着两只眼，放绿光，饿狼一样，吃了还要吃，就是不肯走。”
龙柏真掩着口笑，片刻之后，道:“那孩子也挺可怜，妈妈没了，本来有他父亲，日子还过得去，哪知忽然间受伤，幸亏让他们代工，不然少了这一份工资，只靠零零散散找些东西，很难顶得下去。”
蒋缇抿嘴乐道:“阿姨也是一个很善良的人。”
佘凌笑了两声，说:“我昨晚看到那小子，只觉得烦，真想同他说，回自己家里去。之后又觉得，自己有点刻薄，他父亲的事，同他什么相干？总不该迁怒到孩子头上。但一想到从前的事，就忍不住没好气，好在蒋缇分到二百斤土豆，不然我们要饿肚子，猎物不是天天有。”
竹丹道:“他在我们这里探头探脑。”
佘凌蓦地想起:“好像是有，从前我给鸭子拔毛，竹丹和我说，有人在远处偷看，我站起来想去瞧瞧，那人就飞跑走了，个子不很高，半大孩子样。”
蒋缇皱眉:“我也纳闷，我家的事，他们好像都知道，那几个男人，背地里嘀咕，和我说话，阴阳怪气，我本来还以为，营地里这么多人，消息流传得快，现在才知道，可能是小胜。田鼠野鸡也就算了，今天这头鹿太刺眼，张彪今天晚上，肯定睡不着。”
佘凌想了想:“下次我处理完，再带回来。啊，赶快看书。”
蒋缇笑道:“克莱尔在城堡里，有什么奇遇？”
佘凌摇头:“紧急切书，《药物毒理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