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缓期执行
清早，餐厅里的人密密麻麻。
座位上，佘凌看着面前的早饭:馒头、粥、榨菜。
她歪着头说:“在火车上，早餐总有一个鸡蛋的。”
龙柏真道:“馒头和粥都比这个要大份。”
颜水晶想了想:“好像是这样，不过我从来不在火车上买饭。”
佘凌望着母亲:相比之下，我们有一点太大手大脚了，每次出门，总要在火车上找寻家中的感觉，硬是不肯吃面包和方便面。
咯吱咯吱地嚼着榨菜，佘凌望向四周:“我们好像是这里最悠闲的。”
颜水晶点头:“检查结果出来之前，不需要我们四处跑。讲真，在这样一个地方，一旦发生疫情，是很危险的。”
虽然有通气口、排风洞，但基地相对来说是封闭的，空气流动不是很畅通，而且人员密度极大，倘若有危险病毒恶性传染，防疫工作会是极其沉重的。
佘凌嘴里正嚼着一口馒头，连忙咽下去，却噎在喉咙里，她赶快喝了两口粥，好在白粥足够稀，可以把馒头冲下去。
“我好像看到了一个故事:一个非常庞大、错综复杂的地下堡垒，本来防卫得非常严密，但突然之间，出现一种超级病毒——啊，这种超级病毒的设定，就是南极大陆冰盖融化，散播出来的远古病毒，人类从来没有经历过的——这种病毒的传播介质是空气，传染速度非常快，而且致死率极高，高到大约……百分之九十九，水晶，你觉得这个死亡率怎么样？”
颜水晶点点头:“差不多吧。”
够恐怖。
旁边一个栗色齐耳短发的女人探过头来:“是肺鼠疫，致死率几乎100%，不过鼠疫一般都是通过体液传播，假如转为空气传播，就是末日病毒。”
佘凌从母亲手里抽出胳膊，轻轻一拍桌面:“你们看，这个设定是科学的。史前病毒在基地里爆发，科学家们来不及找到遏制它的方法，于是人们一批一批地死亡，有一些人想要逃亡，但外面是恐怖的射线。”
颜水晶一指头顶，基地上方核辐射。
佘凌一只手在面前划过:“最终整个基地内部一片死寂，一个人也看不到，一点声音都没有，全归于虚无。不过这样的结局似乎少了一点回味，也可以这样结尾，还有几个人幸存，她们封闭了一条隧道，里面有足够多的水和食物，藏在那里躲避瘟疫，还通过监控观察整个基地，发现只有她们还活着，这几个人最后会……”
“精神失常。我叫欧阳圣蓝，传染病学专业，你们是新来的吧？看着有点面生。”
佘凌伸出手来，握住欧阳圣蓝伸过来的手:“我叫佘凌，昨天刚刚到。这是我妈妈。”
颜水晶也报了名字。
欧阳圣蓝笑着说:“基地又有了新鲜血液，你们是什么专业？”
颜水晶道:“护理。”
龙柏真放下勺子:“差不多该回去了。我有点累，还想再歇歇。”
欧阳圣蓝很客气地说:“一路来到这里，一定很辛苦，都在这个区，以后总有机会见面。”
把餐盘和碗放到指定位置，佘凌摸摸肚子:“早饭分量虽然看起来有一点少，但却也吃得饱。”
龙柏真瞪她一眼:“你在外面，少要胡说八道，刚才讲的是什么故事？你没看到我们旁边的人，脸都绿了？”
佘凌把头扭向一边:“妈，你这话让我想到了谢挽霞。”
昨天谢挽霞拦阻卫冠英，也是这样的神态表情。
颜水晶笑道:“也不是所有人都脸绿，那位欧阳医生就挺淡定，还和我们一起编呢。”
“那是你们三个人在编吗？就她一个人编。欧阳大夫就是研究这个的，知道不可能，所以不介意，看看别人，都吓成什么样子？吃一百个豆儿不嫌腥。”
倘若不是自己的女儿，龙柏真真想说她是在作死，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军队基地啊，这里还算是平民区，穿军装的少了，昨天从大门走进来，一路都是军人，又是在特殊时期，一切都很严格，倘若给人在这种时候抓住“传播谣言”，就不只是国安局走一圈那么简单，只怕要给赶出基地。
颜水晶说道:“我们问一问，这里有没有图书馆，我想借几本书。凌姐，你看要不要借护理学的书？”
佘凌的神经顿时又绷紧起来:“我平板里面有，回去马上看。”
颜水晶一笑:“也不用这么紧张，边做边学。”
再怎样拼命读书，也不能一天之内就取得护士资格。
本区域果然有一个图书室，就在学校的洞室旁边，小小的，却也有几百本书，但暂时不借阅，门前挂了一个牌子，开放时间:中午12:00~13:00 下午18:00~20:30。
佘凌:“刚好是大家休息的时候，管理员可怎么吃饭？”
龙柏真道:“可能另外有小食堂，基地里这么多人，时间不可能完全一样。”
总要有值班的人，别人休息，她们要工作。
颜水晶说:“我们中午再来吧。”
佘凌看一下时间:“刚刚八点三十分，还有三个多钟头。”
白来一趟，有点懊丧，几个小时后又要走回头路。
龙柏真道:“总不能坐在这里等，现在回去，还能再歇一下。”
佘凌一想，确实没必要白耗在这里，回宿舍还能看一看书。
十几分钟后，回到宿舍区，一路走，一路灯光亮起。
“真挺灵敏，我们办公楼的声控灯，要用力跺脚才肯亮。”
龙柏真连忙“嘘”了一声：“别说。”
佘凌笑道：“怕什么？又没有窃听器，连监控都不见装呢。”
颜水晶笑道：“食堂门口倒是有一个大大的摄像头。”
龙柏真道：“那可是重地呢，生怕有人带饭出去。要说我们这里，装监控倒也不坏，帮我们看着房门，免得有人溜进来。”
避难者带来的东西都不多，因此件件值钱。
房间内黑麻麻静悄悄，佘凌刚想问:“怎么没有光？”
马上转念:这是山洞里面，怎么会有阳光？并不是在自己家里啊，上午九十点钟，完全不需要开灯。
想到灯光，佘凌伸手就去墙上摸开关，从左边摸到右边，又从上往下摸。
龙柏真站在门内的光影里:“到底找没找到？”
佘凌回头:“没有！”
“真麻烦，等我来看看。”
借着走廊的灯光，颜水晶眯起眼睛，努力望着墙上:“阿姨，莫不是房间里没有开关？早上那灯像是自己就亮了，不见有人下去开灯。”
龙柏真恍然:“好像真的是，这就省了自己开关灯。”
佘凌一拍墙面:“自动灯光控制，没想到一场大战，住上如此高科技的住宅。”
“我去拿手电筒。”
“妈，我上去吧，还要拿发电机，平板电量不多了。”
颜水晶掐着眉心:“难道就要这样过完一天？”
绿色的指针一圈一圈地转，佘凌把视线从页面移到表盘:“水晶还真的让你说着了。”
“什么？”颜水晶躺在床上，声音有些含糊。
“五点四十二，到现在还是没有电，只怕要到六点，才会送电。”
“就怕六点钟，灯都不会亮。”
“啊，那可真郁闷。”
龙柏真道:“不要等了，出去吃饭。”
再次回到宿舍，不必推门看就知道，仍然没有电，因为房门打开，下铺上坐了几个人，在走廊灯头的余光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真的要到7点钟才送电？”佘凌站在门前，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踏进去，走廊里光线还明亮一些。
谢挽霞招着手:“进来吧，应该也很快了，我们从食堂出来，已经六点四十分。”
佘凌一看手表:“还差七分钟。”
卫冠英向里挪了挪:“凌姐，快坐快坐。啊，你们有发电机是吗？能不能借充一下电？要摇多久能充满电？”
“白天已经摇满了，你等等，我去拿。”
门外灯光忽然灭了，佘凌正在想，摸着黑能不能爬上去，外面两下重重的拍墙声，灯倏忽重又亮起来。
谢晚霞笑道:“绿瑶又在看书了。”
冠英撇撇嘴:“幸亏有她时不时拍巴掌，不然我们这里见不到光。凌姐，谢谢你，我想这个可想了很久了。”
飞快将笔记本电脑连上发电机，两眼盯着电脑上那亮起的黄灯，心满意足。
佘凌笑着说:“原来冠英也喜欢看书。”
“我看片子。”
大宝跳着叫:“打游戏！打游戏！”
“你吵闹什么？就知道打游戏。阿姨那里充电要钱的，充一回一张饭票，你不要吃饭了？”
“不吃饭，我要打游戏。”
佘凌哈哈地笑，房间里灯光亮起，明晃晃看见嬢嬢攒起一张脸，正冲自己摆手。
冠英手摸着电脑光滑的外壳，笑嘻嘻地说:“凌姐，你们今天一整天，在宿舍里休息得好么？啊呀，被子已经领回来。”
上面铺位，折得齐齐整整的绿色豆腐块。
佘凌一摇头:“屋子里黑乎乎，看书看得昏昏欲睡。”
“是什么书？”
“……专业书。”
《基础护理学》。
系统界面打出“护理学”三个字，立刻出现一串书名:《内科护理学》、《外科护理学》、《新生儿护理学》。
佘凌看了两眼，把这一本护理基础加入书架。
冠英咯咯地乐:“你真认真。”
龙柏真道:“这一天真是无聊，没有电，什么也做不了，就只好躺在那里，床板又硬，睡得人腰痛，倒是有些事情做更好一点。”
颜水晶说:“我也觉得不如去上班，在医院里……总能过得去。”
颜水晶与佘凌的视线碰在一起:
“明天我怎么办？”
“见机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