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的小工作室在闲云咖啡馆二楼安稳运营了小半个月，虽说发不了大财，但刨去五百块场地费，糊口之余还能攒下点闲钱——够他顿顿加鸡腿，偶尔还能给馋嘴仙整俩酱肘子。他甚至琢磨着，要不要去网购件道袍穿穿，再整个桃木剑挂墙上，提升下“大师”的专业形象。
这天下午，店里没客人，柱子正翘着二郎腿，用老年机玩得不亦乐乎（消消乐通关了三回），楼梯上传来脚步声，苏文静领着个年轻小伙上来了。
“张大师，这位是郝运来，我朋友，想请您帮个忙。”苏文静笑着介绍。
柱子抬头一瞅——这小伙二十出头，头发染了撮黄毛，穿着破洞牛仔裤，手里拎着手机稳定器，脖子上挂着麦克风，一看就是搞直播的。
“大师您好您好！”郝运来热情得过分，上来就握住柱子的手使劲晃，“久仰您大名！我是做灵异探险直播的，粉丝都叫我‘运哥探险’！”
柱子被晃得有点懵，心里嘀咕：灵异探险？这玩意儿跟俺的业务倒是能沾点边，就是听着怪吓人的。
“郝兄弟，你有啥事儿直接说。”柱子抽回手，给两人倒了杯白开水。
郝运来一屁股坐下，眼睛亮晶晶的，语速飞快：“大师！是这么回事！城郊有个废弃的红星纺织厂，您听说过没？那地方邪性得很！传说以前厂房失火死了不少工人，晚上老有人听见哭喊声，还有人说见过白影飘！我盯上那儿好久了，准备今晚去直播探险，但心里没底，想请您跟我一块儿去镇场子！顺便要是真遇上啥，您给解说解说，保证节目效果拉满！报酬好说！”
柱子一听“废弃工厂”“闹鬼”，头皮立马麻了——他平时忽悠忽悠大妈还行，真要去跟厉鬼打交道，心里没谱啊！那馋嘴仙对付个小猫小狗、低等邪祟还行，真遇上厉害的，指不定还得他护着这祖宗。
“这个……”柱子犯了难，搓着手犹豫，“郝兄弟，捉鬼驱邪这活儿，风险大得很，可不是闹着玩的……”
“大师您放心！安全措施我全做好了！”郝运来赶紧拍胸脯，“我带了强光手电、防狼喷雾，还跟朋友约了紧急联络！我就是图个气氛，有您在，我跟粉丝们都踏实！这样，不管今晚有没有事儿，我都给您这个数！”
他伸出两根手指头，晃了晃。
“两百？”柱子眼睛一眯。
“两千！”郝运来豪气干云，“只要您去，这两千块立马预付一半，完事结清！”
两千块！
柱子的小眼睛瞬间瞪得溜圆——这可是笔巨款！够他交四个月场地费，还能给馋嘴仙整只烤全羊，自己再添件新夹克！
财帛动人心啊！柱子咬了咬牙，一拍大腿：“行！道爷我陪你走一遭！管他啥妖魔鬼怪，在俺家老仙儿面前，都是纸糊的老虎！”
他心里立马疯狂呼叫：“老仙儿！老仙儿！大买卖！两千块！今晚可得给力点！完事儿给你整只最大的烧鸡，带鸡屁股的那种！”
馋嘴仙似乎被“烧鸡”勾动了，慢悠悠飘来个意念：“……可……烧鸡要卤的……”
柱子：“……没问题！卤的！加辣椒！”
当晚十一点，月黑风高，星星都躲在云里不敢出来。柱子裹着他那件抗冻神器军大衣，背着塞满符纸、罗盘、桃木枝，还揣了瓶二锅头（给自己壮胆用）的蛇皮袋，跟着郝运来直奔城郊红星纺织厂。
这厂子废弃十几年了，围墙塌了大半，锈迹斑斑的铁门半掩着，黑黢黢的厂区像只张着嘴的巨兽。风吹过空荡的厂房窗户，发出“呜呜”的怪响，跟哭丧似的，听得人后背发凉。
郝运来倒是兴奋得不行，打开手机和稳定器，强光手电“唰”地照亮前方：“老铁们！看到没？这就是传说中的鬼厂！今天运哥带了重磅嘉宾——铁柱张大师，跟咱们一起探秘！双击666走一波，礼物刷起来，保佑咱们平安归来！”
直播间瞬间涌进不少人，弹幕刷得飞起：
“主播牛逼！真敢去这地方！”
“旁边那大师穿得跟熊瞎子似的，靠谱吗？”
“坐等主播被吓尿，我先搬个板凳看戏！”
“大师快算算，今晚能遇上女鬼不？”
“前面的想啥呢！大师肯定能镇住！”
柱子看着那黑洞洞的厂房入口，咽了口唾沫，强装镇定地对着镜头抱了抱拳：“各位老铁放心，有俺在，啥邪祟都不敢出来造次！”
“得嘞！大师这话我就放心了！”郝运来一马当先，举着镜头往里冲，“咱们从主车间开始探！据说当年失火的就是这儿！”
主车间里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手电光柱扫过的地方，能看到满地狼藉的废旧机器、散落的零件和塑料袋，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灰尘，呛得柱子直咳嗽。
郝运来一边走一边对着镜头渲染气氛：“老铁们听听这声音！是不是像有人在哭？当年这儿死了十几个工人，据说尸体都没找全……”
柱子跟在后面，心里发毛，手里紧紧攥着一张“驱邪符”，眼睛四处张望——这地方阴气确实重，连他这半吊子都能感觉到。
走了没几步，突然“哐当”一声巨响，从车间深处传来！
“卧槽！”郝运来吓得一蹦三尺高，镜头晃得跟帕金森似的，“啥玩意儿？！”
柱子也吓得一激灵，符纸差点扔出去，下意识往郝运来身后躲了躲（幸好没被镜头拍到）。
“别……别怕！可能是风刮的！”柱子硬着头皮说，手里的手电往声音来源处照去——只见一个生锈的铁桶从废料堆上滚了下来，在地上磕磕绊绊地滚了几圈，停在了墙角。
“呼……虚惊一场！”郝运来松了口气，对着镜头强装镇定，“老铁们别怕，就是个破铁桶！咱们继续往前走！”
弹幕瞬间刷屏：
“哈哈哈哈主播怂了！刚才跳得比兔子还高！”
“大师也往后躲了吧？我看着像！”
“这铁桶是不是成精了？故意吓唬人！”
“前面的想多了，就是风大！”
柱子也松了口气，抹了把额头的冷汗——这地方太吓人了，比长白山的黑松林还渗人！
两人继续往里走，来到当年的办公区域，一排小房间的门都烂得不成样，有的挂在合页上晃悠，看着就瘆人。
就在他们经过最里面一间房时，柱子体内的馋嘴仙突然传来一阵强烈的意念，带着前所未有的警示：“……危险！阴气重！不是善茬！在里面！”
柱子浑身一僵，猛地拉住郝运来的胳膊，声音压得极低：“等等！别往前走！这屋里……有东西！”
郝运来一听，又怕又兴奋，眼睛都亮了，赶紧把镜头对准那扇摇摇欲坠的破门：“老铁们！高能预警！大师说这屋里有东西！是不是要遇上真鬼了？双击666，咱们马上揭晓！”
直播间瞬间沸腾，礼物刷得飞起：
“来了来了！终于要上硬菜了！”
“主播赶紧开门！我给你刷火箭！”
“大师保护好主播！别让鬼把他叼走了！”
“我录屏了！待会儿发朋友圈！”
柱子深吸一口气，从蛇皮袋里掏出那瓶二锅头，拧开盖子“咕咚咕咚”灌了两大口——辛辣的酒液烧得喉咙发烫，胆子也壮了不少。他把酒瓶一塞，大喝一声：“道爷在此！邪祟现身！”
一脚踹在破门上！
“哐当”一声，门板应声而倒，手电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里面空空荡荡，只有几张缺胳膊少腿的破桌子烂椅子，积满了厚厚的灰尘。
但就在房间角落，一个老旧的木质文件柜引起了两人的注意——柜门虚掩着，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还发出轻微的“窸窸窣窣”声。
“在……在柜子里！”郝运来声音发颤，手电光柱死死盯着文件柜，镜头也怼得极近。
柱子的心跳“砰砰”直响，手心全是汗，他一步步挪过去，心里默念：“老仙儿！准备好了！烧鸡！卤的！加辣椒！”
他猛地伸手，一把拉开文件柜的门！
手电光下，只见柜子底层，一双绿油油的眼睛正惊恐地瞪着他们，紧接着——
“喵呜——！”
一声凄厉的猫叫，一只瘦骨嶙峋的黑猫从柜子里窜了出来，像道黑影似的，“嗖”地一下从两人脚边跑过，消失在车间深处。
郝运来：“……”
柱子：“……”
直播间弹幕：“……”
死寂三秒后，弹幕彻底爆炸：
“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个流浪猫？”
“哈哈哈哈笑不活了！黑猫警长实锤了！”
“大师这是给猫算卦呢？连猫藏哪儿都知道！”
“退钱！退钱！我要看鬼不是看猫！”
“主播被骗了吧？这大师怕不是个猫贩子？”
郝运来一脸尴尬，嘴角抽搐着：“这……这可能是只灵异猫！对！沾了阴气的猫！”
柱子也闹了个大红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闹了半天，是只野猫！这要是传出去，他“张半仙”的名声不得毁了？
就在两人放松警惕，准备跟直播间粉丝解释的时候，柱子手里那只锈罗盘的指针突然疯狂转动起来，“嗡嗡”直响，差点从手里飞出去！同时，馋嘴仙传来急促又惊恐的意念：“……不对！还有东西！在上面！快跑！”
柱子心里咯噔一下，头皮瞬间炸了！他猛地抬头，手电光柱往上一扫——
只见房梁的阴影处，赫然蹲坐着一团模糊的人形黑影！那黑影没有五官，只有两个黑漆漆的窟窿，像一双没有感情的眼睛，正冷冷地俯视着他们！
“郝……郝兄弟！看……看上面！”柱子声音干涩，吓得腿都软了。
郝运来下意识地把镜头往上移，直播间的画面里，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个诡异的黑影！
下一秒，那黑影发出一阵刺耳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怪笑，“桀桀桀”的声音听得人耳膜生疼，紧接着，它像一团黑雾似的，猛地朝两人扑了下来！
“妈呀！！！”郝运来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手机和稳定器“啪嗒”掉在地上，直播信号瞬间中断。
柱子也吓得心脏差点跳出来，脑子里一片空白，想都没想，抓起手里的符纸，连同刚拧开的半瓶二锅头，一起朝着黑影扔了过去，同时嘶吼：“老仙儿！救命啊！烧鸡管够！”
符纸被酒液浸湿，软趴趴地飘落在地，屁用没有。
但就在黑影快要碰到柱子的瞬间，他身体周围突然泛起一层淡淡的金光（只有柱子自己能看见），黑影像是撞上了烧红的烙铁，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滋啦”一声，如同水汽蒸发般，迅速消散在了空气中。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车间里恢复了死寂，只有郝运来粗重的喘息声，和柱子“砰砰”的心跳声。手电筒掉在地上，光柱斜指着墙角，兀自亮着。
“大……大师……刚……刚才那是什么？”郝运来瘫坐在地上，裤子都湿了一片，带着哭腔问。
柱子也两腿发软，靠在墙上，抹了把满脸的冷汗，声音发颤：“俺……俺也不知道！反正……反正被俺家老仙儿吓跑了！”
他心里后怕不已——刚才那一下，绝对是馋嘴仙在关键时刻护了他！这祖宗平时不靠谱，关键时刻倒是挺顶用！
“大……大师！您真是神人啊！”郝运来挣扎着爬起来，一把抱住柱子的胳膊，激动得语无伦次，“真家伙！是真鬼啊！虽然直播断了，但录像肯定录下来了！大师，这两千块太值了！我再给您加五百！”
柱子一听钱没跑，还能多拿五百，心里顿时踏实了不少，腰杆也挺直了点：“小事一桩！举手之劳！”
两人哆哆嗦嗦地捡起设备，互相搀扶着，连滚带爬地逃出了这鬼地方，恨不得多长两条腿。
回到市区时，天已经蒙蒙亮了。郝运来爽快地转了两千五百块给柱子，还拍着胸脯说：“大师，我这就把录像剪辑了发网上，保证让您火遍全网！以后有这种活儿，我还找您！”
柱子揣着热乎乎的巨款，回到咖啡馆的小隔间，感觉像做了场噩梦。他立马掏出五十块钱，让楼下早餐店老板烤了只最大的烧鸡，恭恭敬敬地摆在桌子上。
“老仙儿，今天多亏你了！烧鸡趁热吃，卤的，加了辣椒！”
脑海里传来馋嘴仙满足的哼哼声：“……尚可……下次遇到这玩意儿，得给我加只酱肘子……”
柱子：“……行！你牛逼你说了算！”
他不知道的是，郝运来直播中断前那惊魂一幕，已经被不少粉丝录屏转发——模糊的黑影、凄厉的怪笑、柱子扔符纸的瞬间，被传得神乎其神。“铁柱张大师”的名声，一夜之间在灵异圈、直播圈火了起来，不少人慕名而来想找他看事。
但这名声带来的，不仅仅是客源和钱财，还有隐藏在暗处的、更危险的目光——古玩店二楼的周大师，看着网上流传的录屏，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
“没想到这小子身上的‘仙’，倒还有点能耐……”他呷了口茶，嘴角勾起一抹狠厉的笑，“不过，越有能耐，越留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