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听雨轩”回来，苏瑶差点把那支老山参炖糊了。
听完我的“察局简报”，她沉默了三分钟，然后打开电脑，新建了一个名为《关于本地非正规社会组织“拾荒者公会”及其关联方初步分析》的文件夹。
我正想夸她终于有点危机意识了，
她却抬头问我：“老板，您说那个‘龙血阴沉金丝楠’的淤积病灶概念，如果应用到企业并购后的文化整合与不良资产剥离上，是不是很有启发？”
我：“……”
陈伯就是在这个时候，提着两盒包装精致的“社区慰问糕点”，再次“路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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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轿车将林守拙送回花店时，雨已经完全停了，夕阳从云层缝隙中透出，给湿漉漉的街道镀上一层金边。
苏瑶几乎是在车刚停稳就冲了出来，看到林守拙完好无损、连衣服都没皱一下，才长长松了口气，拍着胸口：“老板，您可算回来了！汤……汤都快炖干了！” 她显然一直心神不宁，守在店里什么也干不进去。
林守拙看着她眼底的担忧，心里微暖，笑道：“不是让你看好点、炖汤就行吗？参炖糊了没？”
“差一点！”苏瑶跟着他走进店里，立刻反锁店门，压低声音，“怎么样？那个四爷没为难您吧？茶局上说什么了？有没有埋伏五百刀斧手？”
林守拙被她夸张的形容逗乐了，在摇椅上坐下，慢悠悠地把“听雨轩”里的经过，挑重点说了一遍。省略了自己关于“淤积病灶”那番话的具体玄学感知，只说了自己的判断和对四爷提问的回应。
苏瑶听得极其认真，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当听到林守拙用“堵死泉眼”来比喻那截阴沉木时，她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等林守拙讲完，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然后，她一言不发地转身回到自己的“工位”，打开电脑，飞快地新建了一个文件夹，命名为：《关于本地非正规社会组织“拾荒者公会”及其关联方“陈氏”初步分析与风险应对（草案）》。
林守拙看着她认真的侧脸，觉得这员工真是没白招，安全意识和管理意识都是一流。
只见苏瑶开始飞速打字，文档里很快出现了几级标题：
一、组织性质与架构推测（基于陈继业言行及“四爷”地位分析）
二、已知关联事件梳理（金鼎实业事件、听雨轩茶局）
三、潜在意图评估（试探、拉拢、利用、寻求“特殊能力”支持）
四、风险点识别（灰色背景、行事风格难测、可能涉足非法领域、与“藤蔓星辰”等第三方存在潜在互动或竞争）
五、应对策略建议（保持距离、有限接触、信息保密、法律与物理防护措施升级、寻求官方渠道报备……）
她甚至还做了个简易的Swot分析表格。
林守拙看得啧啧称奇，正想夸她两句“很有专业风范”，苏瑶却忽然抬起头，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问出了一个让他猝不及防的问题：
“老板，您刚才提到那个‘龙血阴沉金丝楠’，说它是‘淤积’是‘病灶’，硬要唤醒或利用反而可能成为‘负担’。这个思路……是不是很像某些大型企业并购后，被收购方那种僵化、排异、充满历史遗留问题的组织文化？如果强行整合，不仅无法带来协同效应，反而可能拖累主体，甚至引发系统性风险？”
她越说越兴奋：“我们是不是可以把这种‘淤积病灶’理论，应用到商业分析里？比如评估不良资产、识别潜在的文化冲突风险、制定更温和有效的剥离或转化策略？这比单纯的财务和法务尽职调查，可能多了一个更……嗯，‘玄学’但或许更本质的维度？”
林守拙：“……” 苏总，你的商业头脑和举一反三能力，是不是用错了地方？我们是在讨论神秘侧的地头蛇和阴沉木，不是在开mbA案例研讨会啊！
他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是该表扬她卓越的学习迁移能力，还是该提醒她关注重点？
就在这时，店门口传来熟悉的、慢悠悠的脚步声，以及一声故作惊讶的“哟呵”。
陈伯背着手，踱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两个印着“社区关爱”红字的精美糕点盒。
“小林回来啦？我正好巡查到这边，顺便把街道慰问优秀商户的糕点给你们送来。”陈伯笑呵呵地把糕点盒放在柜台上，目光却在林守拙和苏瑶脸上扫了一圈，尤其是看到苏瑶电脑屏幕上那还没来得及最小化的文档标题时，眼神微微一动。
“陈伯，您来得正好。”林守拙松了口气，总算来了个能打断苏瑶“商业玄学”思考的人，“刚泡了茶，一起喝点？”
“不了不了，还有事。”陈伯摆摆手，却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压低声音，“刚从‘听雨轩’回来？”
消息真灵通。林守拙点头。
“见着陈老四了？”陈伯又问。
“见了，还有陈继业，和一个不认识的中年人。”林守拙如实道。
陈伯“嗯”了一声，手指在膝盖上点了点：“陈老四这个人……算是本地江湖里，少数几个还讲点老规矩、也懂得审时度势的。他亲自出面请你喝茶，还让陈继业赔礼，说明两件事：第一，你让他忌惮了，不管是你的能力还是你背后可能的关系；第二，他不想和你结仇，甚至想结个善缘。”
这判断和林守拙自己的感知差不多。
“那个中年男人，是不是瘦高个，鹰钩鼻，看人眼神像刀子？”陈伯问。
“对，您认识？”
“哼，认识。一个专倒腾阴宅冥器、研究偏门风水巫蛊的家伙，叫‘鹰眼刘’，手底下不干净，但确实有点邪门歪道的本事。陈老四养着这么个人，说明他涉足的生意，比明面上的废旧回收要深。”陈伯语气带着不屑和一丝警告，“他让‘鹰眼刘’也在场，估计是想从另一个角度看看你的成色。”
林守拙想起那鹰隼般的审视目光，了然。
陈伯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巧的、像老式怀表一样的金属物件，递给林守拙。“这个你拿着，算是我个人给你的‘小礼物’。”
林守拙接过，入手微凉，像是某种合金打造，表面光滑，只有一个简单的按钮和一个小小的指示灯。
“这是什么？”苏瑶好奇地凑过来。
“一个改良过的小玩意儿，没啥大用。”陈伯轻描淡写地说，“带在身上，如果附近有强烈的不正常能量波动——比如之前那种腐败孢子，或者某些针对性的阴邪法术启动——它会轻微震动，指示灯会变红。震动越强，光越红，说明离得越近或者能量越强。范围大概……五十米？”
林守拙挑了挑眉。这玩意儿对普通人可能没用，但对需要预警非常规攻击的他来说，倒是挺实用。虽然他自己感知更敏锐，但这东西可以作为一道额外的、不需要耗费心神的保险。
“陈伯，这……太贵重了吧？”林守拙知道，这看似简单的东西，背后肯定有特殊的技术支持。
“不贵重，试验品，你帮着测试测试。”陈伯摆摆手，“记住，只是预警，不防弹也不防法术，该躲还得躲。另外，它可能会对一些高强度但性质温和的自然能量也有反应，比如……你店里那缸睡莲要是半夜发飙，它可能也会吱一声，别太紧张。”
林守拙笑了，这老头，说话总是这么实在又带着点幽默。“明白了，谢谢陈伯。”
“嗯。”陈伯站起身，准备离开，又回头看了一眼苏瑶屏幕上那个文档，意味深长地说：“小苏啊，分析报告做得不错，思路清晰。不过有些事，知道就好，别太往深里钻，更别想着‘学以致用’。有些‘淤积’和‘病灶’，离远了观察就行，靠太近……容易沾一身晦气。”
苏瑶脸一红，知道陈伯是提醒她别把神秘侧的东西硬往商业理论上套，连忙点头：“我明白了，陈主任。”
陈伯背着手，晃晃悠悠地走了。
店里再次安静下来。苏瑶看着那个小巧的预警器，又看看电脑上的报告，乖乖地关掉了文档，转而打开了花卉进货单。
林守拙把预警器揣进口袋，拿起一块陈伯送的糕点尝了尝，味道还不错。
“苏瑶，”他咽下糕点，开口道，“陈伯说得对，有些东西，知道就行。咱们还是……先想想明天给那盆新到的‘锦叶龟背竹’换什么土比较实在。”
苏瑶吐了吐舌头，彻底从“商业玄学”模式切换回“金牌店员”模式：“好的老板！我研究了几种配方，正想跟您汇报呢！”
夕阳彻底沉入高楼之后，花店里亮起了温暖的灯光，两人开始讨论起泥土配比、肥料选择和光照方案，仿佛之前那些地头蛇、阴沉木、预警器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然而，林守拙知道，平静的水面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预警器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金属小物件，又看了看窗外沉沉的夜色。
“山雨欲来……这次，会先从哪里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