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电影院回到清朗的公寓,那一小段路上,郑阳都紧紧握着清朗的手,力道比平时大了不少,掌心甚至有些汗湿。他目不斜视,步伐比往常稍快,仿佛身后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追赶,只有紧挨着清朗的身体才能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一进家门,反手锁上门,郑阳似乎才微微松了口气,但那种紧绷的状态并未完全解除。
清朗看着他这副如临大敌、却又强自镇定的模样,心里软成一片,又觉得好笑。他故意逗他:“郑老师,到家了,鬼追不进来。”
郑阳抿了抿唇,没说话,但视线飞快地扫视了一下玄关和客厅,确认一切如常,这才稍微放松了一点,但依旧亦步亦趋地跟在清朗身后,像个无声的影子。
清朗想去厨房倒杯水,刚迈出一步,郑阳就立刻跟上。
清朗想坐下换鞋,郑阳就站在他旁边,目光紧紧跟着他。
清朗觉得有点热,想脱掉外套,刚有动作,郑阳就下意识地伸手,似乎想帮忙,又像是怕他消失。
“郑阳,”清朗终于忍不住,转过身,好笑地看着他,“我就是倒杯水,不会凭空消失的。”
郑阳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反应过度,耳根微红,但还是固执地站在原地,低声道:“……我陪你。”
清朗拿他没办法,只好任由这只受惊的大型犬当自己的小尾巴。他倒了水,自己喝了一口,又递到郑阳嘴边:“喝点水,压压惊?”
郑阳就着他的手,乖乖喝了一口,目光却始终没离开清朗的脸。
到了该洗澡的时候,问题来了。
清朗拿着睡衣往浴室走,郑阳也下意识地跟了过去,直到清朗停在浴室门口,挑眉看着他,他才猛地停住脚步,脸上露出一丝窘迫。
“……我……”郑阳张了张嘴,似乎想找个合理的借口,比如“检查热水器”或者“确保防滑垫摆放正确”,但在清朗了然又带着戏谑的目光下,这些借口都显得苍白无力。他最终只是垂下眼睫,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怕。”
一个字,道尽了他所有的窘迫和依赖。
清朗看着他这副难得示弱的样子,哪里还忍心拒绝。他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郑阳硬硬的头发,语气带着纵容:“行吧,怕就怕吧。那……一起洗?”
郑阳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像是得到了特赦令,立刻点头,动作快得生怕清朗反悔。
于是,浴室里出现了难得一见的情景。郑阳不再是那个严谨高效、按部就班完成清洁程序的机器,而是变得有些……手忙脚乱?他站在花洒下,水流冲刷着他精壮的身体,但他的注意力显然不在洗澡上。他的目光总是忍不住瞟向旁边的清朗,仿佛需要通过视觉确认他的存在。当清朗背过身去涂抹沐浴露时,郑阳甚至会下意识地靠近一步,伸出手,轻轻碰一下清朗的后背,感受到真实的体温才安心。
清朗被他这小动作弄得心里又软又痒,故意转过身,将满是泡沫的手抹在郑阳脸上,笑道:“郑小阳,你今晚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
郑阳顶着一脸的泡沫,也不生气,只是看着清朗近在咫尺的笑脸,眼神专注,然后凑过去,在那带着沐浴露清香的唇上印了一个带着水汽的吻,含糊道:“……嗯。”
洗完澡,两人都穿着舒适的睡衣。郑阳亦步亦趋的习惯依旧没改。清朗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距离绝不会超过半米。
清朗准备晚餐(主要是郑阳之前做好的半成品,加热一下),郑阳就站在厨房门口,靠着门框,默默地看着他,仿佛欣赏什么绝世美景。当清朗打开微波炉,发出“叮”的一声时,郑阳的身体甚至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眼神瞬间警惕地看向声音来源。
清朗简直哭笑不得,把热好的饭菜端到餐桌前,招呼他:“过来吃饭了,郑老师,微波炉不会变成鬼的。”
郑阳这才走过来,在清朗身边坐下。吃饭的时候,他也不像平时那样坐得笔直、安静进食,而是时不时就要给清朗夹菜,然后看着清朗吃下去,仿佛通过这种投喂行为,能进一步确认彼此的真实性和连接。
整个晚上,郑阳都处于这种高度依赖的状态。他不再看他的专业书籍,也不再研究他的调酒配方,所有的心神都系在清朗身上。清朗看电视,他就坐在旁边,手臂环着清朗的腰,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清朗玩手机,他就凑在旁边看,虽然看不懂,但就是要待在他的气息范围内。
到了睡觉时间,郑阳更是将这种黏人发挥到了极致。
他先是以“检查门窗”为由,把公寓里所有的窗户和门都仔细检查了一遍,甚至包括衣柜和床底(清朗憋笑憋得很辛苦)。然后,他率先爬上床,却不是像往常那样规规矩矩地躺好,而是侧着身,面朝清朗的方向,手臂张开,做出一个等待拥抱的姿势。
清朗看着他这副眼巴巴的样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顺从地躺进他怀里。
郑阳立刻收紧手臂,将清朗整个人严丝合缝地搂住,双腿也缠了上来,像八爪鱼一样把清朗牢牢锁在怀里,力道大得清朗都有些呼吸不畅。
“郑阳……松一点,我要喘不过气了……”清朗无奈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郑阳这才稍微放松了一点力道,但依旧抱得很紧。他把脸埋在清朗的发间,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那熟悉安心的味道,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才终于彻底松懈下来。
“朗朗……”他在黑暗中低声唤道,声音带着事后的慵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嗯?”清朗应着,手指在他后背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
“以后……不看那种电影了。”郑阳闷闷地说。
“好,不看。”清朗从善如流。
“你也不能看。”郑阳又补充了一句,带着点霸道的意味。
清朗失笑:“行,我也不看。”
郑阳似乎满意了,安静了一会儿,又低声说:“……你在,就不怕。”
清朗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他抬起头,在黑暗中精准地找到郑阳的嘴唇,印上一个温柔而绵长的吻。
“嗯,我在。”他轻声承诺,“一直都在。”
在这个被温暖和彼此气息填满的夜晚,郑阳所有因恐怖片而产生的惊恐和不安,都在清朗的纵容和怀抱中渐渐消散。他像一只终于找到安全港湾的船,紧紧依偎着他的灯塔,沉入了安稳的睡眠。而清朗,感受着怀中人平稳的呼吸和全然依赖的睡姿,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也缓缓闭上了眼睛。
或许,偶尔让这块木头暴露一下“弱点”,感觉……也挺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