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俊那条敏锐的“蛇”，自从上次在办公室与清朗交谈后，心里就埋下了一根刺。清朗的模棱两可，陈默宇对清朗毫不设防的亲近，都让他将这只过分漂亮的“猫”视为了潜在的头号情敌。
这天晚上，陈默宇又来了。他似乎把年度酒吧当成了第二个家，做完手术疲惫时来，心情好时也来。一进门，他照例先寻找清朗的身影。
“朗哥！”陈默宇看到清朗正在和一位熟客聊天，立刻扬起阳光灿烂的笑容，几步就走了过去，极其自然地伸出手，亲昵地揉了揉清朗的头顶，语气带着点撒娇的抱怨，“今天那个病人可太难搞了，累死我了，快给我来杯好的抚慰一下我受伤的心灵！”
他这个动作做得行云流水，仿佛演练过千百遍。清朗的头发柔软顺滑，被他揉得微微有些凌乱，配上清朗那张艳丽的脸，竟有种奇异的反差萌。
清朗早已习惯陈默宇这种“狗狗式”的亲昵，笑着拍开他的手：“行了行了，陈大医生，注意点形象。想喝什么自己点，记我账上。”
“还是朗哥最好！”陈默宇笑嘻嘻地，手臂顺势就搭在了清朗的肩膀上，半个身子的重量都靠了过去，凑在他耳边低声说着今天医院的趣事。
这一幕，落在不同人眼里，滋味截然不同。
在吧台后，正用显微镜观察冰晶结构的郑阳，手上的动作猛地一顿。他看到陈默宇那只“爪子”揉弄清朗的头发，看到清朗毫不抗拒甚至还带着纵容的笑，看到陈默宇几乎将清朗整个人圈在怀里的姿势……一股无名火“腾”地一下窜了上来，烧得他心脏发紧，喉咙干涩。
那是一种比看到陆璟川献殷勤时更加强烈、更加原始的躁动。陆璟川的追求至少还遵循着某种社会化的、含蓄的规则，而陈默宇这种毫无边界感的、仿佛天生就拥有特权的亲近，更像是一种……领地侵犯。
郑阳的犬类本能被激发了。他绷紧了身体，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陈默宇搭在清朗肩上的那只手，仿佛下一秒就要冲过去把它叼开。
而在卡座区，周俊的瞳孔微微收缩，像蛇发现了危险的信号。他看着陈默宇对清朗那毫不掩饰的依赖和亲近，看着清朗那习以为常的纵容态度，心里的警报响到了最高级别。师兄何曾对别人这样过？这种自然的肢体接触，这种放松的撒娇语气……难道师兄他真的……？
危机感让周俊坐不住了。他端起酒杯，脸上挂起无懈可击的、带着些许崇拜和亲近的笑容，走了过去。
“师兄！朗哥！”周俊的声音打断了陈默宇的喋喋不休，“这么巧，你也来了。”他极其自然地挤到了陈默宇和清朗之间，巧妙地用自己的身体隔开了两人过近的距离，然后侧头对陈默宇说，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埋怨和亲昵，“师兄，你也真是的，一来就缠着朗哥，朗哥还要招呼其他客人呢。”
他说着，手臂看似随意地搭上了陈默宇的腰，轻轻把他往自己这边带了带，动作流畅自然，仿佛这只是师兄弟间正常的互动。
陈默宇神经大条，完全没察觉到周俊这小动作里的心机，反而觉得师弟说得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对哦，朗哥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我找郑阳给我调杯酒去。”他说着就要往吧台走。
周俊心里一急，刚想拉住他，却听到吧台方向传来一个冰冷硬邦邦的声音：
“我现在很忙，没空。”
是郑阳。他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手中的工具，站得笔直，双手抱胸，眼神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冰水，直直地射向周俊——更准确地说，是射向周俊那只还虚搭在陈默宇腰侧的手。
那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警告和排斥。仿佛在说：离他远点。
周俊被这突如其来的、极具针对性的冰冷视线冻得一僵。他敏锐地感觉到，郑阳这警告，似乎并不仅仅是因为打扰了他工作，更像是一种……对某种所有权的宣示？对象是……清朗？还是……师兄？
周俊心思电转，一时间竟有些摸不准郑阳这敌意的来源。但他可以肯定的是，这个郑阳，绝非善茬，而且似乎对师兄和清朗的互动，反应异常激烈。
陈默宇这个傻狗师兄，完全没感受到两个男人之间无声的电闪雷鸣，他被郑阳拒绝，也不生气，反而乐呵呵地又凑到清朗身边：“朗哥，你看郑阳他又凶我！你管管他嘛！”
清朗将刚才的一切尽收眼底。他看着郑阳那副如同护食大型犬般紧绷的姿态，看着周俊那蛇一般试探和防御的小动作，再看看身边这个浑然不觉、还在傻乐呵的陈默宇，只觉得这场面简直精彩得能拍成连续剧。
他这只猫，玩心大起。
他故意伸手，像安抚大型犬一样，轻轻拍了拍陈默宇的后背，语气带着宠溺：“好啦，他脾气就那样，你别惹他。想喝什么，我让深予给你调。”
他这个动作和语气，无异于在郑阳那熊熊燃烧的妒火上又浇了一桶油。
郑阳的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指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他死死盯着清朗放在陈默宇后背上的那只手，眼神阴郁得能滴出水来。他想冲过去，想把那只手拉开，想把那个碍眼的陈默宇从清朗身边推开……这种强烈的、充满占有欲的冲动，让他自己都感到恐惧和陌生。
周俊也看到了清朗对陈默宇的安抚，心里更不是滋味。他强压下不满，再次凑近陈默宇，声音放软，带着点委屈：“师兄，我有点头晕，可能是刚才酒喝急了，你陪我去那边坐坐好不好？”他试图将陈默宇从清朗身边带走。
陈默宇一听师弟不舒服，立刻紧张起来，关切地问：“怎么了？没事吧？走走走，我陪你去休息。”他完全没多想，扶着周俊就往卡座走。
周俊在陈默宇看不见的角度，回头看了清朗一眼，那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和宣示——看，师兄最关心的还是我。
清朗接收到了他的眼神，不仅不恼，反而觉得更有趣了。他微微挑眉，回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然后，他转过头，目光落在了吧台后那个依旧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低气压的郑阳身上。
清朗迈着优雅的猫步，缓缓走到吧台前，在郑阳面前坐下，手肘支着台面，掌心托着下巴，歪着头，用一种极其无辜又带着钩子的眼神看着他。
“郑首席……”清朗的声音拖得长长的，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你刚才……好像很不高兴？”
郑阳猛地回神，对上清朗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桃花眼，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狼狈地移开视线，喉结滚动，声音干涩沙哑：“没有。只是……不喜欢工作被打扰。”
“哦？”清朗故意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气息若有若无地拂过郑阳的脸颊，“只是不喜欢工作被打扰？还是……不喜欢看到默宇碰我？”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郑阳一直试图锁死的、名为“真实情感”的潘多拉魔盒。
他浑身剧震，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被踩到了最痛的尾巴。他想反驳，想用他那套逻辑和理论来武装自己，但所有的言语在接触到清朗那洞悉一切的目光时，都溃不成军。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精致得过分的脸，看着那带着戏谑笑意的唇瓣，一种混合着极度恐慌、愤怒、不甘和……强烈渴望的复杂情绪，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淹没。
他完了。
他死死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挣扎：
“……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这样……”
为什么还要故意靠近陈默宇？
为什么还要用这种眼神看他？
为什么……要把他逼到这种境地？
清朗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痛苦和混乱，看着他因为极力克制而微微颤抖的身体，心底那片柔软的角落，终于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但他脸上的笑容却越发妖冶动人。
“因为……”清朗伸出舌尖，轻轻舔过自己莹润的下唇，像一个诱惑凡人堕落的妖精，“看你这个样子，我真的很开心啊，郑阳。”
“……”
郑阳的大脑，彻底一片空白。所有的系统，所有的逻辑，所有的抗拒，在这一刻，全面宕机。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清朗站起身，带着胜利者般的慵懒笑容，转身离开，留下他一个人，在原地品尝着那名为“心动”的、苦涩又甘美的、足以摧毁他整个世界的毒药。
而另一边，被周俊拉走的陈默宇，还在关切地询问：“小周，你好点没？要不要喝点热水？”
周俊看着师兄这傻白甜的样子，再想想清朗那深不可测的笑容和郑阳那充满敌意的眼神，只觉得前路漫漫，追夫之路，道阻且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