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脉的晨光漫过了合欢宗的断壁残垣。
铁山赤着古铜色的臂膀，指挥矿奴修士往墙根搬石块。
原本挂着静心殿牌匾的立柱上，如今钉着块新木牌，“反抗联盟”四个墨字虽歪歪扭扭，却像颗钉子似的，扎在每个人心里。
苏离裹着件雪狐裘走过，狐毛沾着晨露，泛着柔和的光。
不少修士见了她，都停下手里的活，恭恭敬敬喊一声“苏姑娘”。
她笑着点头回应，目光扫过墙角。
那里堆着半人高的魔修法器，药族弟子正蹲在旁边，用银针刺探法器上的邪纹。
“小师妹，可把你盼来了！”江追云从廊下迎过来，青色衣袍下摆沾着泥点，手里攥着本卷边的名册，“黑石宗投诚的名单整理好了，还有万魔谷那些小族的代表，都在议事厅等着呢。”
苏离接过名册，指尖停在了“墨辰”二字上。
这名字被画了个红圈，旁边注着“黑岩城擒获”。
他被血魔宗暗线救走后，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撞进了联盟斥候的网里，如今正关在灵脉最深处的地牢。
“投诚的人都安置妥当了？”
“按你说的分好了，老弱妇孺安排在灵脉外围种灵米，青壮都编进护卫队，由铁山大哥带着操练。”
江追云挠了挠头，声音放低了些，“就是……大伙儿都盯着你呢，说联盟首领的位置，非你莫属。”
这话刚落地，铁山的大嗓门就从院外炸开来：“苏姑娘你可别躲！要不是你豁出命封了通道，我们这些苦哈哈早成魔修的口粮了！你做首领，我们这群人把命给你都行！”
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粗布衣衫都被汗湿透了。
苏离正想开口，廊下忽然传来一阵轻笑，脆得像挂在檐角的风铃。
玉罗刹换了身月白长袍，肩上的伤没好利索，走路时左肩微微倾斜，却依旧难掩那份艳气：“你们别赶着逼她，这丫头心里挂着的，可不只是魔界的这点事儿。”
众人都转过头，只见她指尖捏着朵血色的合欢花，走到苏离面前：“合欢宗的烂摊子我来接。跟着张长老作恶的，我按魔界的规矩清算；愿意回头的，就留下一起重建宗门。总不能让这百年基业，真毁在一群蛀虫手里。”
“前辈肯挑这担子，真是帮了我大忙。”苏离明显松了口气，她知道玉罗刹手段虽狠，却摸得透魔界的生存门道，比自己这个“外人”更能稳住局面。
玉罗刹挑了挑眉，把合欢花别在苏离的狐裘上：“别叫前辈，往后咱们是过命的盟友。不过我也不白干活，青丘殿的符文，你得拓一份给我——有那东西镇着，合欢宗才能真的安稳。”
“这有什么难的。”苏离抬手把花扶稳，“等传送阵修好，我亲自去青丘殿拓，保证一个符文都不差。”
一听见“传送阵”三个字，江追云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点燃的星火：“传送阵真能修好？我上次去看，阵眼都被魔气熏黑了，还以为彻底废了。”
“核心没坏，就是能量乱了套。”苏离解释得直白，“我用狐心玉引灵脉的灵气养它几天，再刻上狐族的稳定符文，最多三日，就能用了。”
三人正说着，药族老妪挎着个竹编药篓走过来，篓子里的药草带着晨露。
她从怀里摸出个白瓷瓶，塞进苏离手里：“凝神丹，修复阵法费神，每隔一个时辰吃一粒。对了，地牢里那个墨辰，你打算怎么处置？”
“他手上沾的血太多，轻饶不了。”苏离的声音沉了几分，“但地牢看守说，他昨儿疯了似的喊着要见我，说知道血魔宗在人界埋了暗线，还藏着开启小通道的密钥。这东西不问清楚，没法给联盟的人交代。”
接下来的三天，苏离几乎长在了灵脉核心。
她盘膝坐在阵眼旁，指尖流淌着银白色的灵力，在阵纹上一笔一划地补刻。
狐心玉悬在她头顶，将灵脉的绿色灵气源源不断地引过来，原本黯淡的阵眼，渐渐透出温润的淡蓝光晕。
江追云一直守在旁边，帮她递刻刀、擦汗，把符文轨迹仔仔细细记在纸上。
这天傍晚，当阵眼的蓝光彻底连成一片时，他才犹豫着蹭到苏离身边，声音有点发紧：“小师妹，传送阵好了……你是不是要回人界了？”
苏离收了灵力，转头看向他。
江追云的耳尖红得快滴血，攥着剑柄的指节都泛了白：“流云族的族人，我托叔父照看着了。我还想跟你回人界，墨辰说的暗线，我或许能帮上忙。”
苏离看着他真诚的眼睛，忍不住笑了，指尖轻轻敲了敲他的剑柄：“求之不得。有你这个流云族的高手在，我心里也踏实些。”
江追云要回人界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传遍了灵脉。
传送阵旁很快聚满了送行的人，铁山扛着个沉甸甸的布包跑过来，往苏离怀里一塞：“这里面是魔晶，都是我们挖矿攒的，你拿着当盘缠。要是在人界受了委屈，立马回魔界，我们都在！”
药族老妪则拉着江追云，往他手里塞了个绣着毒草图案的布包：“这里面是毒草种子，遇水就长，能缠人也能解毒。人界不太平，你拿着，别让苏姑娘担心。”
苏离一一谢过众人，转身从怀里掏出卷兽皮拓片，递给玉面罗刹：“青丘符文都在这上面了，加固防御时要是有不懂的，就用传音符喊我。魔界的事，真的拜托你了。”
玉罗刹接过拓片，随手卷起来插在腰间，摆了摆手：“跟我客气什么。你放心，只要我还有一口气，联盟就散不了，灵脉的封印也没人敢碰。倒是你，在人界要是遇到血魔宗的人，别硬拼。”
传送阵的蓝光越来越盛，江追一脸疑惑的背着个小包袱站在阵中央，衣角被光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回头看向苏离，脚步顿了顿：“你真的不跟我一起走吗？”
“我得再留一阵子。”苏离抬手指了指不远处正在操练的护卫队，他们的动作还很生疏，却透着股认真劲儿，“这些人刚归顺，心还没定；墨辰嘴里的暗线和密钥，更是关乎人界的安危，我必须亲自审明白才能走。”
她走到阵边，从腕上褪下枚狐形玉佩，塞进江追云手里。
玉佩温热，还带着她的体温：“这是狐族的传信玉，要是在人界遇到危险，捏碎它我就能感应到。等我把魔界的事处理完，就去找你。”
江追云把玉佩攥得紧紧的，指节都泛了白，郑重地点了点头：“好，我在流云宗等你。你……一定要保重自己。”
苏离不再多言，抬手结印启动阵法。
淡蓝色的光柱冲天而起，将江追云和另外几名要返回人界的修士包裹其中。
光芒刺眼的瞬间，她似乎看见江追云抬手挥了挥，下一秒，光柱散去，阵中已空无一人。
铁山的粗嗓门很快打破了寂静，他快步跑过来，眉头拧成个疙瘩：“苏姑娘，地牢的看守刚来报，墨辰这回喊得邪乎，说再不见你，血魔宗在流云宗附近的暗线就要动手了，还反复提一个叫‘血月密钥’的东西。”
苏离的眼神瞬间沉了下来，转头望向通往地牢的石阶，声音斩钉截铁：“走，现在就去会会他。”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狐裘披风在晚风里扬起边角。
灵脉的灵气顺着她的脚步流淌，远处的合欢宗方向，袅袅炊烟正从重建的屋顶升起，混着灵米的香气飘过来。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修士捧着卷竹简跑过来，竹简上还系着根红绳：“苏姑娘，各区域的人口统计都算完了，你看看对不对！”
苏离接过竹简，快步往议事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