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柠啊……”她思忖半天终于开腔，声音干得像晒了半月的柴火，每个字都要从喉咙里挤，“你说的这玩意儿……真能靠谱？”
她往前凑了凑，袖口纽扣松了，露出洗得发白的秋衣，
“我活了五十多年，见的人比你吃的米都多，真心假意看眼神就懂。那算法冷冰冰的，它能懂‘心疼人’‘肯迁就’？”
“再者说，要花多少钱？我这店现在……”
话头顿住，头一摇，眼里的光暗了半截，
“会员们能乐意？年轻人本来怕信息泄露，你用机器算他们心思，不是把人当物件挑？到时候老客户怕都得跑光。”
一连串问题砸过来，全是她压在心里的顾虑。
我往前倾了倾身，目光锁死她的眼：“王阿姨，我不要您花一分钱。”
这话像块石子投进死水里，她眉头“唰”地松了半分，眼睛瞪了瞪，连呼吸都顿了。
“系统开发、服务器、维护，全算我的。”
我把话咬实，怕她听不清，
“您只给我一样东西——所有会员资料。我做匿名化，名字换成‘男01’‘女03’，电话中间四位用星号盖了，连双方提的特殊条件全给抹了。”
“匿名化”三个字刚落地，她攥着桌沿的手就松了，指节的青白慢慢褪下去，嘴角也不那么绷得紧了。
“咱们不贪多。”
我放缓语速，给她递台阶，
“您挑二三十个典型的——比如男生说‘找不在乎彩礼多少，就想找个能一起拼的’，女生说‘愿意共还房贷，不啃老’，最好是跟您聊得来、不迂腐的。资料给我，我用系统跑匹配建议，您还是按老法子牵线，就当多了个参谋。成不成，就看他们自己。”
我摊摊手，故意笑了：“要是成功率没涨，就当试错，您没损失；可要是成了——王阿姨，您想过吗？”
我往前凑了凑，声音里带点劲儿，
“您这婚介所，就是全市头一家靠‘懂人心的系统’成单的！而且成功率也肯定能提高，到时候人家说找对象，第一个就念您的好：‘王阿姨那儿不一样，不看钱，只看对眼，靠谱！’，到时候政府还可能把您这当解决社会问题的典型，让您戴大红花呢！”
我没再往下说，王阿姨的眼睛已经亮了——不是对客户的那种客气光，是黑夜里点着的煤油灯，亮得能照见眼底的火苗。
她混这行十几年，比谁都懂“头一个吃螃蟹”的分量。现在她这店，就像快淹到脖子的人，我这话，就是递到手里的救生圈，哪怕是根稻草，也比沉下去强。再说她们那代人信的就是“戴大红花”。
她死死盯着我，眼神里还飘着点疑影儿——毕竟我就是个“敲代码的小年轻”，跟她的婚介八竿子打不着。我没移开眼，让她看清楚我眼里的笃定，不是毛头小子的冲动，是实打实的“能成”。
办公室又静了，只剩空调外机的哼声，还有王阿姨越来越沉的呼吸。我看见她喉结动了动，手指在桌沿敲了两下，像是跟自己较劲：“赌一把？还是耗死？”
突然，“啪”的一声脆响！她猛地拍了桌子，人跟着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响，整间办公室都震了震。我手里的水杯晃了晃，水洒在桌上，洇开一小片。
她脸涨得通红，像憋了半辈子的劲儿全炸了，声音劈着嗓子：“干了！老娘就信你这一回！”
这俩字吼得我耳朵发麻。她攥着拳头，指节又白了，却是激动的——眼角都红了：
“再耗下去也是关门，不如拼了！成了，我给你包个大红包；不成，就当我这十几年白混了！”
她转身往文件柜冲，高跟鞋踩得地板“噔噔”响，像敲战鼓。“哗啦”一声拉开柜门，里面的文件夹堆得山高，标签有的泛黄，有的用红绳捆着——全是她开婚介的心血。
“这些！所有登记的！照片、信息、择偶要求，连‘喜欢做饭，盼着对方爱吃’这种碎话都记着！”她声音还颤，劲儿却足得很，“我给你弄成电子版，名字电话全处理干净！你啥时候要？”
阳光从文件柜的缝隙斜进来，落在她头发上，把白丝染成了金的。
“越快越好。”
我站起来，嘴角也扬了——不是得意，是踏实。伸手帮她扶了扶快掉下来的文件夹，
“您别急，慢慢弄，我回去搭系统框架。”
她头点得像鸡啄米，手指已经翻起了文件夹：“先挑小张、小李，还有那个爱爬山的姑娘……”声音里的疲态全没了，透着股子年轻人的冲劲。
我走出办公室时，冲着等候区的一个男生点点头，他愣了愣，也回了个笑。
玻璃门上的“良缘牵线”的红贴纸卷了边，在阳光下却亮得晃眼。我想起放在公寓中衣柜最下面抽屉中的旧手机，【未来伴侣系统】的图标这会儿正安安静静的——它不再是操控人心的玩意儿，将是心连心的桥梁！
第一步，成了。接下来，就等着这光照进更多人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