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去齐府探查的王也和卓翼宸回来了。两人一踏入小店,就敏锐地察觉到气氛有些凝滞。
朱厌(赵远舟)脸色晦暗不明,周身低气压环绕,文潇则眼眶微红,偏过头不去看他。
裴思婧抱臂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白玖则缩在她身后,一副想说话又不敢说的样子。夏黎、张楚岚和冯宝宝则神色如常,但显然刚刚结束一场不太愉快的谈话。
卓翼宸眉头微蹙,冷声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王也目光在朱厌和文潇之间转了转,带着点调侃的语气:“是啊,怎么朱厌一副被戳了肺管子的样子?怎么,他失恋了?”
裴思婧尴尬地咳了两声,默默移开视线,毕竟涉及朱厌和文潇的私怨旧事,她不便多言。
白玖这边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卓翼宸的袖子,压低声音,却又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听见:“小卓大人,就是那个……夏姐姐他们好像认识一个叫离仑的大妖……”
“你说什么?!”卓翼宸听到“离仑”两个字,瞳孔猛地一缩,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离仑!那个杀害了文潇师父、前任白泽神女,双手沾满血腥,据说已被封印的大妖!他们怎么会认识?
夏黎看向神色变幻的朱厌:“说实话,赵远舟,离仑被封印之后,你应该一次也没去看过他吧?不然你也不会不知道,他被封印后,人就在大荒失踪了。他正是在失踪期间遇到的我们。而且,你不觉得自己欠离仑一个道歉吗?”
朱厌嘴唇动了动,声音干涩,带着一丝挣扎和无力辩解:“我……我当时不知道自己体内有不烬木,也没想真的打伤他……白泽封印至少可以保住他的命,让他不至于被不烬木彻底焚尽……我……”
夏黎打断他,语气渐冷,带着为朋友不平:“可是你明明知道离仑最厌恶束缚!白泽神女于他而言只是一个外人,而你,当时应该是他唯一认可的朋友吧?被自己唯一的朋友用足以杀死他的力量重创,还被这个朋友带着外人将他封印,日日承受烈火焚身的痛苦……而你,却一次都没有去看过他。赵远舟,我要是离仑,没宰了你就算我脾气好了!”
白玖听得小脸皱起,小声嘀咕:“这听着……好像确实是大妖做得不对啊……”
裴思婧立刻给他使了个严厉的眼色,让他闭嘴。白玖吓得一缩脖子,乖乖闭上了嘴,但眼神里的认同却掩不住。
王也适时地插话,试图缓和一下过于紧张的气氛,也侧面印证了离仑的怨气:“我当时第一次见到离仑,就因为我这张脸,差点被他当成朱厌给揍了!”
张楚岚也点点头,语气带着几分感慨,却又在朱厌心上插了一刀:“说实话,离仑对于我们来说,除了嘴硬心软、性格别扭了点,整个妖还是挺好的,挺够意思的。至少我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他就没滥杀无辜。”
朱厌:“……”他彻底沉默下来,脸上惯有的慵懒和戏谑消失殆尽,只剩下复杂的痛苦和一丝茫然。这些信息对他冲击太大,离仑还活着,有了新的朋友,而自己……似乎真的做错了?
半晌,他才哑声问道:“那离仑他……现在是和你们一起回来了吗?”
夏黎点头:“回来是回来了,但具体落在了哪里,我们也不清楚。我们也在找他,还有其他的同伴。”
王也见气氛沉重,将话题拉回正事:“好了,陈年旧账回头再算,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眼下的案子吧?”
卓翼宸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波澜:“说的对。当务之急是破案。”缉妖司的职责和众人的安危更重要。
裴思婧立刻问道:“卓大人,王公子,你们去齐府调查,有查到什么吗?”
卓翼宸收敛心神,回答道:“齐小姐的婚事并没有取消,依旧准备按时举行。”
白玖惊讶:“没取消?这齐老爷不怕水鬼抢亲害死他女儿吗?之前那些新娘可都……”
夏黎嗤笑一声,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典型的重男轻女思想作祟,利益面前,女儿的幸福和性命都可以拿来冒险。这种人还是不少的,不过大部分人还是要名声的,像齐老爷这种不顾名声不要脸的,也是难得!”
王也补充道,指出了关键:“而且,齐府的院子里布置了阵法,看情况布置时间应该超过一个月了。”
白玖好奇地看向王也:“你怎么看出他们一个月前就布了阵的?”
王也只是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没有回答。
夏黎立刻将线索串联起来:“一个月前就布了阵法,而水鬼抢亲案是这一个月内才接连发生的。看来,这齐府就是关键所在了。冉遗的目标,九成九就是这位齐小姐。不过具体内情,恐怕还得去齐府深入了解才行。”
文潇站起身:“是不是,去一趟齐府就知道了。这次,我们正大光明地拜访。”
……
王也、卓翼宸和夏黎三人作为代表,再次来到齐府。这次递上缉妖司的名帖,被恭敬地请入了客厅。
齐老爷是个面容富态却眼神精明的中年男子,见到三人,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忧虑和恭敬。
寒暄几句后,他便拿出一份婚帖,递给卓翼宸:“三位大人,您们请看,这就是那个……那个水鬼送来的婚帖!您们看看,能不能看出什么门道来?”
卓翼宸接过婚帖,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婚帖?”之前的案卷中,可从未提及凶手还会留下婚帖。
夏黎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锐利地看向齐老爷,试探道:“呵,看来这个水鬼还挺讲究,还会区别对待啊。专门给您家小姐送了婚帖……看来在他心里,齐小姐的地位,可不一般呐。”
文潇从卓翼宸手中拿过婚帖,仔细翻看上面的字迹内容,同时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视着客厅四周,状似随意地问道:“齐小姐呢?”
旁边侍立的一个丫鬟刚想开口:“小姐她……”
齐老爷立刻打断了她,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容:“哦,我家小女受惊过度,起了风寒,这几日一直卧床不起,不方便见外客。”
文潇将婚帖递还给卓翼宸。就在婚帖靠近卓翼宸佩剑时,云光剑突然剑身泛起幽蓝色的光芒!
卓翼宸脸色一凝:“有妖气!这婚帖上残留着很重的妖气,是妖邪作祟。”他抬头,目光看向齐老爷,“敢问齐大人,贵府是否设有诛妖法阵?”
齐老爷叹了口气,一副无奈后怕的模样:“不瞒三位大人,如今府内是人心惶惶,所以我只能请人施法布阵,以安人心啊!”
文潇追问:“在水鬼抢亲案发生之前,贵府内可还有其他异常之事发生?”
齐老爷语气肯定:“府内一向太平,没有什么特别的。。”
文潇语气加重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齐大人,如果您真心想救您的女儿,就必须对我们知无不言,任何细节都可能至关重要,千万不要有所隐瞒!”
齐老爷连连点头,表情恳切:“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还请三位大人一定要救救小女!需要什么配合,齐某一定尽力!”
夏冷眼旁观,将齐老爷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那刻意回避的眼神、略显急促的呼吸、还有手指无意识摩挲杯盏的小动作……她大学的时候学的是心理学的,一眼就能看出对方在想什么。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知道再问下去也得不到实话,便起身告辞。
一出客厅,夏黎便直接低声道:“齐老爷在说谎。”
文潇点头附和,眉头紧锁:“没错,而且根据之前所有案情的奏报,没有任何一家提到凶手留下过婚帖。”
卓翼宸:“只有齐小姐收到了。”
夏黎总结:“很明显,齐小姐就是冉遗的心上人。”
卓翼宸皱眉:“关键是我们见不到齐小姐。”
文潇目光一转,落在了给他们引路的小厮身上。她脸上露出同情的神色,叹了口气:“唉~你们齐府也真是倒霉,本来小姐出嫁是天大的喜事,偏偏遇到这种无妄之灾。”
那小厮闻言,也叹了口气,顺着话头道:“可不是吗,这一个多月里,府里事端频生,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
文潇立刻抓住关键词:“一个多月?之前还发生过什么?”
小厮脸色猛地一变,眼神闪烁,连忙摆手:“没、没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说着就要转身溜走。
卓翼宸冷着脸把剑架在小厮肩膀上。
小厮吓得腿一软:“大、大人……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夏黎见状,指尖轻轻一弹,把问心蛊种进了小厮体内。
卓翼宸看向夏黎:“你对他做了什么?”
夏黎轻描淡写的说:“没什么,给他下了个小玩意儿,叫问心蛊。接下来一段时间里,他只能说真话,问什么答什么。”
文潇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问心蛊?只能说真话?世上竟有如此奇术?”这对于查案来说,简直是神器!
夏黎微微一笑:“你们这儿没有,我有。”
她看向吓得瑟瑟发抖、却发现自己控制不住嘴巴的小厮,语气转冷,“而且,你们没看出来吗?从齐老爷到这个下人,从一开始就在跟我们演戏,显然有重要的事情瞒着,不想让我们知道真相。”
这时,那小厮已经满脸惊恐,嘴巴却像有了自己的意识,不受控制地开始吐露真相:“大、大人饶命!我说,我说!是一个多月前……小姐她……她认识了一个妖族,叫、叫冉遗的……两人不知怎么就好上了,还、还说要私奔……”
“老爷发现后,勃然大怒,就……就请了崇武营的捉妖人来……他们抓住了冉遗,但没杀他,只是把他打成重伤,还、还点了焚妖化尸的香,折磨他……逼小姐点头答应侯府的亲事……”
“小姐为了救冉遗的命,只好答应了……老爷怕冉遗伤好了再来找小姐,就请人在院子里布下了捉妖法阵,还、还一直点着那种特制的香,说是要一直点到小姐出嫁为止,让那妖物不敢靠近,彻底死心……”
“昨天、昨天崇武营的人又突然来找老爷让老爷想办法拖住缉妖司的大人们……所以老爷才吩咐我们,绝对不能对外人说起冉遗和小姐的事……”
真相如同竹筒倒豆子般被尽数倒出,小厮脸上血色尽失,充满了绝望。
夏黎听完,抬手在他眼前轻轻一扫,小厮的眼神瞬间变得恍惚了一下,随即恢复了正常,只是脸上还带着些许茫然,似乎忘了刚才自己说过什么,只记得被几位大人问话的恐惧。
卓翼宸看着夏黎这神乎其技的手段,眼神复杂:“你刚刚……”
夏黎淡然道:“一点小手段,迷心蛊而已。我只是模糊了他刚才那段记忆,他不会记得自己已经把真相和盘托出,只会隐约记得被我们问话有些害怕,以及他原本想好的、用来敷衍我们的说辞。”
文潇长舒一口气,眼中满是惊叹和佩服:“真是……很好用的能力。”
夏黎挑眉,毫不谦虚:“是吗?我也觉得。”
她看向众人,“走吧,去看看其他人那边有没有什么新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