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笼掀开的瞬间，白汽“腾”地涌上来，带着面粉的甜香和白菜猪肉的鲜，在厨房顶凝成薄薄的雾。小乐踮着脚扒在门框上，鼻尖被热气熏得通红，眼睛却亮得像沾了露水的星星：“好香呀！是不是可以吃了？”
花咏笑着把她往旁边拉了拉，免得被烫到：“别急，刚出锅呢。”他用漏勺把饺子盛进白瓷盘，一个个圆滚滚的，边缘捏着歪歪扭扭的花边，像群胖乎乎的小元宝。盛先生跟在后面端醋碟，手腕上还沾着点面粉，是刚才揉面时没擦干净的。
“爷爷的围裙上有面粉！”小乐指着盛先生的衣襟咯咯笑，跑过去伸手想拍，却被花咏一把捞进怀里：“小馋猫，先去洗手，不然不给吃。”
“我洗我洗！”小乐挣开花咏的怀抱，蹬蹬蹬跑到水池边，踮着脚够洗手液，泡沫沾了满手，搓出的泡泡飞到脸上，活像只长了白胡子的小花猫。
等她擦着手跑回餐桌，盛先生已经夹了个饺子放在她碗里，还用筷子轻轻戳了戳：“吹吹再吃，烫。”小乐乖乖地对着饺子吹了两口，小心翼翼咬开个小口，鲜美的汤汁立刻涌出来，她眯起眼睛咂咂嘴，小脸上写满了满足。
“好吃！”她含着饺子含糊地喊，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储粮的小松鼠，“比外面买的好吃一百倍！”
盛先生坐在她旁边，闻言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堆在了一起，伸手替她擦了擦嘴角的汤汁：“慢点吃，没人跟你抢。”他自己也夹了个，咬了一口，忽然抬头看花咏，眼里带着点小得意——刚才调馅时花咏总说他盐放多了，现在看来，味道刚刚好。
花咏接收到他的目光，故意板起脸：“别光顾着得意，小乐是给你面子呢。”话虽这么说，却往盛先生碗里又添了两个饺子。
小乐趴在桌上，小口小口啃着饺子，忽然发现爷爷们包的饺子和平时吃的不一样。有的花边捏得像波浪，有的肚子圆滚滚的像小皮球，还有一个居然捏成了三角形，活像块小元宝。
“这个饺子长歪啦！”她举着三角形的饺子给两位爷爷看，笑得前仰后合，“是不是爷爷包的时候分心了？”
盛先生的耳朵有点红，这歪饺子正是他的“杰作”。早上包的时候总捏不好花边，花咏在旁边笑他“手笨”，结果越急越捏歪，最后干脆捏成了个三角形。他正想解释，却听小乐“啊呜”一口咬下去，含糊道：“歪的也好吃！有爷爷的味道！”
“爷爷的味道？”花咏没忍住笑，“爷爷的味道是面粉味吗？”
“才不是！”小乐放下筷子，一本正经地摆手，“是暖暖的味道！就像冬天爷爷给我捂手，夏天给我买冰棍，都是暖暖的！”她说着，忽然扑进盛先生怀里，搂着他的脖子撒娇，“有爷爷真好！”
盛先生被她撞得往后仰了仰，连忙扶住她的背，掌心触到孙女软软的头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又暖又麻。他这辈子听过不少奉承话，生意场上的、邻里间的，却没有一句像此刻这句“有爷爷真好”，让他觉得胸口发胀，眼眶发热。
“傻孩子。”他拍着小乐的背，声音有点发颤，“爷爷也有小乐才好呢。”
花咏坐在对面，看着祖孙俩相拥的样子，悄悄拿起手机按下快门。照片里，盛先生的白头发被阳光照得泛着银光，小乐的小脑袋埋在他怀里，露出的小耳朵红扑扑的，桌上的饺子还冒着热气，像幅被时光泡软的画。
小乐在盛先生怀里腻歪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挣出来跑到书包边，掏出个皱巴巴的纸包：“给爷爷的！”
纸包里是两颗水果糖，一颗橘子味，一颗草莓味，糖纸被捏得皱巴巴的，显然揣了很久。“这是我在幼儿园得的小红花换的，”小乐把橘子味的递给盛先生，草莓味的塞给花咏，“橘子的甜，爷爷吃；草莓的酸，花咏爷爷吃，这样爷爷就不会吵架啦！”
盛先生捏着那颗橘子糖，糖纸的塑料膜在阳光下闪着光。他想起早上和花咏拌嘴，就因为调馅时该先放油还是先放盐，两人争得面红耳赤，没想到被这小不点看在眼里，还记着用糖来“调解”。
“我们没吵架。”花咏笑着剥开草莓糖，塞进小乐嘴里，“是爷爷们在讨论问题呢。”
小乐含着糖，砸吧砸吧嘴：“那讨论完了就能一直在一起包饺子吗？我明天还想吃爷爷包的饺子，后天也想，天天都想！”
“好啊，”盛先生把橘子糖放进嘴里，甜味在舌尖散开，漫到心里，“只要小乐想吃，爷爷天天给你包。”
花咏看着他们，忽然起身往厨房走：“我再去煮点菠菜馅的，小乐不是爱吃素的吗？”
“我帮爷爷！”小乐立刻跳下椅子，颠颠地跟在花咏身后，帮他递盘子、拿筷子，小小的身影在厨房和餐厅间穿梭，像只忙碌的小蜜蜂。盛先生坐在餐桌旁，看着他们的背影，听着厨房里传来的笑声和叮叮当当的餐具碰撞声，忽然觉得，这满屋子的饺子香里，藏着比糖还甜的东西。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小乐吃饱了，靠在盛先生怀里打盹，嘴角还沾着点醋渍。花咏收拾着碗筷，盛先生就那么抱着孙女，一动不动，怕吵醒她。
“你看她，”花咏走过来，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小乐的脸颊，“刚才还说天天吃饺子，现在就睡成小猪了。”
盛先生低头，看着孙女恬静的睡颜，轻声说：“真好啊。”
是啊，真好。有热腾腾的饺子，有暖融融的阳光，有怀里软软的小身子，还有身边那个吵吵闹闹却始终陪着你的人。花咏靠在盛先生肩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面粉香，忽然觉得，所谓幸福，不过就是这样——有人陪你包一顿歪歪扭扭的饺子，有人抱着你说“有你真好”，日子像锅里慢慢煮开的水，咕嘟咕嘟，冒着甜美的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