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通风管还在响，油滴一滴接一滴落在陈砚舟手背上。他抬手抹了把脸，掌心全是黏腻。
苏怀镜靠在他背上，呼吸很轻：“上面不是清武司。”
“我知道。”他低声道，“但他们快来了。”
铁门就在身后，通道尽头被一道合金闸门封死，锈迹斑斑的边缘透不出一丝光。飞舟的探照灯已经扫到楼梯口，再有几秒就会照进这里。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臂，皮肤下的红光忽明忽暗，像快要烧断的灯丝。手腕那道旧疤烫得厉害，像是有人拿烙铁贴在皮肉上。
苏怀镜从药箱里摸出一枚药丸，暗绿色，表面还有裂纹。标签写着“未定型·试3”。
“这是我最后能做的解毒剂。”她声音发虚，“没试过，也不知道能不能压住你的血纹反噬……但至少能撑一会儿。”
陈砚舟没问副作用。
他接过药丸，直接扔进嘴里，咽了下去。
刚吞下，胸口就像被人砸了一锤。五脏六腑都缩成一团，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他咬紧牙关，额头冒出冷汗。
血纹猛地亮起，红光顺着血管往上爬，一直蔓延到脖颈。他眼前一黑，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
“陈砚舟！”苏怀镜伸手扶住他。
他抬手拦住她，一只手撑着墙，指节发白。过了几秒，那股灼烧感突然退了下去，红光也缓缓收回皮肤。
系统提示在脑子里响起：“检测到药物与血纹同源，能量波动趋于平稳，持续时间预估：18分钟。”
他喘了口气，抬头看她：“还剩多少药？”
“没了。”她摇头，“这是最后一颗试验品，剩下的草药都在这箱子里，连灰都没剩下。”
头顶的通风口又震了一下，金属摩擦声更近了。
陈砚舟回头看了一眼闸门，又看向头顶的通风管。斩龙刀还在伞柄里，但他现在动一下都觉得累。
“打不开门，也回不去。”他说，“只能往上。”
苏怀镜抬头盯着通风口，忽然松开药箱背带，把它放在地上。
“你干什么？”他问。
她没答话，手指快速拆开外壳，取出里面的银针和残余药材。她的手抖得厉害，但动作没停。
“药箱原本就有微型符阵，是防身用的浮空装置。”她说，“我改过两次，本来想用来运药，现在……也许能载人。”
“你疯了？这玩意儿连五十斤都托不起来！”
“加上银针引气，拼一拼。”她咬破指尖，在药箱底部画了个符，“我不需要它飞多远，只要冲进通风管就行。”
她把二十四枚银针插进药箱边缘，排列成螺旋状，然后将剩余的草药堆在中心，点火。
火苗腾起，银针开始震动，药箱底部发出嗡鸣。整个残骸微微离地，晃了几下，竟真的浮了起来。
“来得及。”她抬头看他，“抓住我。”
陈砚舟盯着她看了两秒，猛地站起身，一刀划开头顶通风口的铁网。钢筋扭曲，露出一个勉强够人钻进去的洞。
他先把苏怀镜推上去。她趴在飞行器边缘，整个人几乎贴在上面。他跟着爬上去，刚坐稳，脚底下就传来脚步声。
清武司的人到了。
闸门被粗暴撞开，三道黑影冲进来，抬头就看到他们正往通风管里钻。
“目标在上方！”有人喊。
陈砚舟回头，斩龙刀还没收，顺势一刀劈下，切断了固定飞行器的一根绳索。残骸剧烈晃动，但没掉下来。
“走！”他吼了一声。
苏怀镜按下机关，药箱残骸猛地一震，顺着通风管往前冲去。
管道狭窄，两侧全是密密麻麻的线路和冷凝管。飞行器擦着壁面飞，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两人紧紧贴在一起，稍有不慎就会被甩出去。
背后传来枪声。
子弹打在铁壁上，火星四溅。有一发擦过陈砚舟肩膀，布料撕裂，皮肤火辣辣地疼。
“他们追上来了！”苏怀镜喊。
“别管后面！”他抓着她的腰，“盯前面！”
前方管道逐渐变宽，尽头透出一点微弱的天光。风从那边灌进来，吹得人睁不开眼。
“那是出口！”她声音发颤，“通向皇城方向！”
陈砚舟低头看自己手臂，血纹还在，但不再躁动。药效还在，可他知道撑不了多久。
“系统。”他在心里问，“定位更新了吗？”
【目标地点：皇城地宫】
【距离：约一千二百米】
【预计抵达时间：7分32秒】
他松了口气。
“你还好吗？”苏怀镜侧头看他。
“死不了。”他抹了把脸上的汗，“你呢？”
“孢子没动。”她按了按左臂，“暂时安全。”
话音刚落，头顶的管道突然传来撞击声。
咚！
整段通风管震了一下，飞行器剧烈晃动。
“上面有人！”她惊叫。
陈砚舟抬头，只见前方管道顶部的检修盖板被掀开一角，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伸了下来，正抓向飞行器边缘。
他立刻抽出斩龙刀，横臂格挡。
咔！
利爪般的金属手指扣住刀身，火花崩现。对方力气极大，硬生生把刀往下压。
是个机械傀儡。
银灰色的身躯从检修口钻出，四肢细长，关节反曲，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圈红色的感应环。它单手吊在管道上，另一只手死死压住斩龙刀。
“这东西怎么跟得这么快！”苏怀镜拼命控制飞行器避开碰撞。
陈砚舟用力顶住刀，额头青筋跳动。他不敢松手，一旦让这玩意儿爬上飞行器，谁都活不了。
“还能加速吗？”他吼。
“没法加！再快结构会散！”
他咬牙，突然松开左手，反手抽出伞骨里的柳叶刀，猛地捅进傀儡的肩关节。
金属碎屑飞溅，傀儡动作一滞。
就这一瞬，他抽回斩龙刀，横扫而出。
刀光闪过，傀儡右臂齐肩而断，翻滚着坠入下方黑暗。
可它的左手还挂在飞行器上，五指如钩，死死扣住边缘。
“甩不掉！”苏怀镜尖叫。
陈砚舟看准位置，一刀砍向连接处。
铛！
火星炸开，飞行器猛地一歪，差点翻过去。他一手抓住苏怀镜，一手死死握刀。
终于，最后一块金属断裂。
傀儡残肢掉落，消失在后方管道深处。
两人喘着粗气，飞行器继续向前冲。
天光越来越亮，前方管道尽头出现网格状的出口。
“快到了！”苏怀镜喊。
陈砚舟回头看了眼黑暗的来路，又低头看自己手臂。血纹的颜色比刚才更深了些，像是在积蓄力量。
药效要结束了。
他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目光沉了下来。
“等落地，别停。”他说，“直接往地宫走。”
“你撑得住吗？”
“撑不住也得走。”
飞行器撞开最后一道铁网，冲出通风管。
夜风扑面而来。
下面是皇城外围的屋顶群，瓦片在月光下泛着青灰。远处，一座巨大的圆形建筑矗立在中央，顶部刻着盘龙纹路。
那就是地宫入口。
飞行器失去动力，开始下坠。
陈砚舟一把搂住苏怀镜，翻身将她护在身下。
他们重重摔在一处斜坡屋顶上，瓦片哗啦啦滑落。两人滚了几圈，撞上屋脊才停下。
他第一时间检查她的状况。
“没事。”她喘着气，“我还好。”
他点点头，挣扎着站起来，伸手拉她。
可就在这时，他胸口一闷，喉咙发甜。
血纹突然暴动，红光从手臂炸开，直冲大脑。
他单膝跪地，手指抠进瓦缝。
“陈砚舟！”苏怀镜扶住他。
他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药效，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