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舟刚把铁栅栏的锁撬开一条缝,苏怀镜突然闷哼一声,整个人往下滑。
他回头就看见她靠在墙边,左手从袖口滑出来,皮肤上全是凸起的小点,像一颗颗发黑的米粒在皮下爬动。她咬着牙,额头全是冷汗,呼吸断断续续。
“怎么了?”他一把扶住她肩膀。
“孢子……活了。”她声音发抖,“它和我的基因链缠上了。”
陈砚舟立刻把她放平,撕开实验服袖子。那条手臂已经不像人的胳膊,青灰色的颗粒顺着血管往肩头蔓延,一跳一跳的,像是里面有东西要钻出来。
她从药箱夹层摸出三粒银色胶囊,手抖得几乎拿不住。
“解药……做了三颗。”她喘着说,“但载体排斥太强,只能激活一次。用了,能压住孢子十二个时辰。不用……明天这时候,我就成空壳了。”
陈砚舟盯着那三颗药。
“哪一颗是真的?”
“我不知道。”她苦笑,“我只能赌。你要是用了,还能撑到地宫。我要是用了,就能多活一天。”
话没说完,她猛地呛了一口血,直接喷在他手背上。那血刚落地,他手腕上的伤疤突然一烫,血纹自己窜了出来,红光顺着手指爬过去,竟把那滩黑血凝成了灰白色的渣。
他愣了一下。
苏怀镜看着他:“你的血纹……能压制它。”
“不光是压制。”他低头看自己的手,“它在吸。”
他抓起她的手腕,把血纹对准她手臂上的凸起。红光一照,那些颗粒轻微震动,移动速度慢了下来。
“有用!”她眼睛亮了一瞬,“快!趁它还没进心脏!”
陈砚舟二话不说,捏碎了三颗药丸。粉末混着血落在地上,瞬间被他脚边的血纹抽干,像沙地吸水一样消失不见。
他咬破指尖,用血在空中划了一道符。
不是攻击用的,是《血经残卷》里封禁内邪的逆引阵。笔画落下时,血纹自动接上,形成一个旋转的环,把他和苏怀镜圈在里面。
系统提示冒出来:
【检测到高危能量输出】
【是否消耗30%系统能量用于救治目标(成功率80%)】
【或保留能量应对最终对抗(成功率50%)】
他盯着那个“治愈”选项看了三秒。
选了。
一道血光从他掌心射出,直冲苏怀镜胸口。她身体猛地一挺,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响,像被人掐住了脖子。皮肤下的凸起开始退缩,颜色由青灰转为浅褐,最后变成死皮一样的暗黄,一片片剥落。
她的呼吸慢慢稳了。
可陈砚舟脸色一下子白到底。左臂血纹裂开一道口子,血顺着小臂往下流,滴在地上发出啪嗒声。他膝盖一软,单膝跪地,靠着墙才没倒下去。
“你……干嘛选这个?”苏怀镜声音很轻,“你不该……浪费能量。”
“我不浪费。”他喘着气,“你活着,比打进去重要。”
“可你撑不了多久。”她想抬手碰他,结果银针囊袋松了,几根针掉出来,滚到角落,“血纹反噬会吃光你。”
“我知道。”他抹了把脸,“但我答应过你妈,带你活着出去。”
“我妈?”
“三年前你在实验室放倒杀手那天,她来找过我。”他靠在墙上,闭了会儿眼,“她说你是唯一能配出解药的人,让我护好你。还说……你耳朵上的翡翠耳钉,是你爸留的最后一样东西。”
苏怀镜愣住。
“你怎么从来没提过?”
“怕你分心。”他睁开眼,“也怕你扛不住真相。”
她没说话,只是慢慢把手伸进耳钉背面,抠出一点绿色粉末,抹在唇上。那是她最后的镇定剂。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头顶还在滴水,一滴一滴砸在铁皮上,声音比刚才更响。远处的脚步声也没停,反而越来越近,节奏整齐,像是有人在换班巡逻。
“我们得走。”她说。
“你还不能动。”他摇头,“再歇五分钟。”
“我没事儿。”她撑着墙想站起来,结果腿一软,又滑下去,“就是……有点虚。”
陈砚舟从怀里掏出笔记本,翻到一页画满线条的纸。那是他根据基因链推演出来的路径图,红线标着清武司据点的电力节点。
“丙字七号地下三层b区。”他说,“切断电源,监控瘫痪十分钟。够我们穿过去。”
“你怎么算的?”
“纸条上的字是打印的,但折痕不对。”他指着手腕内侧,“我摸出来有两道暗印,是被人用指甲从背面压过的。校工不会写字条,那是李存功的手法。他临死前还能传信,说明清武司内部有我们的人。”
“所以你信了?”
“我不信人。”他收起本子,“我信死人不会说谎。”
苏怀镜看着他失血的脸,忽然问:“如果现在再来一次选择,你还选救我吗?”
“当然。”
“哪怕知道我会拖累你?哪怕你可能死在路上?”
“那你呢?”他反问,“如果你手里有三颗药,只剩一颗真货,你会给自己用吗?”
她没答。
只是低头看着自己剥落死皮的手臂,轻轻说:“我想活。但我也不想你死。”
“那就别死。”他站起身,把斩龙刀插回伞柄,“等出了这鬼地方,我请你吃饭。云州大学后门那家牛肉面,加蛋加肠,管够。”
她扯了下嘴角:“你请?那我得多吃两碗。”
“随便你。”他伸手拉她,“起来,别赖了。”
她抓住他的手,借力站起来。腿还是软,半个身子压在他肩上。
两人贴着墙往前挪。通道越来越窄,头顶的管道压得人抬不起头。空气闷得厉害,混着铁锈和湿泥味。
走了不到二十步,苏怀镜突然停下。
“等等。”
“怎么?”
“你听。”
除了滴水,还有别的声音。
细微的刮擦,从上方传来。金属和金属摩擦,像是通风口盖板被人一点点推开。
陈砚舟抬头。
盖板边缘确实松了,有新鲜划痕。刚才他们经过时还是严丝合缝的。
他把苏怀镜护到身后,右手摸向伞柄。柳叶刀还没出鞘,上面已经沾了血,滑得握不住。
三秒后,一只手从上面垂下来。
手里捏着一张纸。
指节粗大,虎口有茧,不是清武司那种保养得当的手。更像是常年搬重物的工人。
纸飘下来,落在他脚边。
他没捡。
苏怀镜却突然开口:“捡。”
“可能有毒。”
“那就用伞尖挑开。”
他照做。黑伞伸出去,勾住纸角翻开。
纸上只有一行打印字:
**丙字七号地下三层b区,备用电源开关已失效。真实切断点在c区东侧阀门井,密码7314**
陈砚舟盯着那串数字。
7314。
他脑子里嗡了一声。
这不是密码。
是日期。
七十三年一月四日。
母亲失踪那天。
纸条背面没有字,但他用拇指蹭了蹭,感觉到一点凹陷。翻过来对着微弱的光,隐约看出四个刻痕:
**快走 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