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瓦片往下淌,陈砚舟背着苏怀镜踩进一条窄巷。脚底打滑,他单手撑墙稳住身子,喘了口气。斩龙刀还插在背后伞鞘里,黑伞收着夹在腋下,左手死死搂着苏怀镜的腿,怕她滑下去。
前面是片废岗亭,歪斜地立在泥水里。再过去就是操场边缘,通风口就在那边。他记得路,可眼前雾蒙蒙的,紫绿色的烟在低空飘,像煮沸的药汤。那是刚才苏怀镜炸出来的毒雾,现在反而成了拦路的墙。
系统提示在脑子里闪:“静步模式剩余能量8%。”
他咬了一下舌尖,血腥味冲上来,人清醒了一点。这具身体快到极限了,右肩被傀儡划开的口子还在渗血,左腿肌肉抽着,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
但他不能停。
刚走到岗亭边上,空气忽然抖了一下。
像是水面上扔了颗石子,涟漪从中间荡开。接着一个人影站在了那里。
深灰色中山装,金丝眼镜,镜链晃了晃。手里拿着一卷泛黄的纸,另一只手按在胸口,动作很慢,却清晰得不像幻觉。
陈砚舟猛地后退半步,背撞上湿冷的砖墙。他把苏怀镜往怀里收了收,右手已经摸到了伞柄。
“李存功?”
那人没动,嘴唇动了。
“二十年前……偃武令是我执笔写的。”
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楚,像是录好了放出来的一样。
陈砚舟没说话,眼睛盯着对方的脸。这张脸他太熟了。小时候来家里喝茶,坐在父亲对面批作业,朱砂笔在纸上画小剑。后来三年前,他在监控里看到这个人把一份文件交给清武司的人。
他一直以为那是背叛。
“皇帝用龙脉残渣炼药……混在早朝的茶水里。”李存功继续说,声音断断续续,“谁不服从,药就不发。不服从的人……后来都没了。”
他咳了一下,嘴角冒出一缕灰烟,像烧尽的纸灰。
陈砚舟瞳孔一缩。
“我妈呢?”
“她知道得太多。”李存功抬眼看他,“她是第一批实验体,也是唯一逃出去的。皇帝要抓她回来,结果她把你生了下来……血脉更纯了。”
陈砚舟手指收紧,伞柄咯吱响了一声。
“那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救她?”
“我说了。”李存功摇头,“我说了没人信。我只能把真相藏进《偃武秘录》里,等你来找。张猛是棋子,我是棋子,连陆玄冥……也是棋子。”
他忽然抬头,看向皇城方向。
天边一道金光掠过,像刀劈开云层。空气温度瞬间升高,雨滴还没落地就蒸成了白气。
“他们发现我了。”李存功声音变急,“快走!他们在灭口!所有知道真相的人都会被清除!你母亲留下的血书不是预言,是求救信号——”
话没说完,那道金光直射而下,正中他胸口。
没有爆炸,没有惨叫。他的身体像沙雕一样散开,一层层剥落,化成光点飘散。最后只剩一句话,在风里回荡:
“对不起……老友之子……”
光点消失,空气恢复平静。
陈砚舟站着没动,背上的苏怀镜突然咳嗽了一声。
就在这时,前方十步远的空中,金光重新凝聚。
龙袍,明黄,腰带镶着血玉。皇帝虚影浮在半空,脸上带着笑,眼神却冷得像冰。
“游戏该结束了,陈家小儿。”
声音不高,却震得耳膜发疼。连雨都绕着他走,离他三步外就蒸发成雾。
系统警报跳出来:“检测到皇族高维投影,建议立即撤离!”
陈砚舟往后退了一步,脚踩进水坑。
他刚要转身跑,背上的人突然睁开了眼。
苏怀镜坐直了,一把抓住他的肩膀。
她脸色还是白的,但眼神亮得吓人。右手一翻,二十四枚银针全握在掌心,指节发白。
“他的虚影连着本体!”她声音嘶哑,“打这里!”
话音未落,银针甩出。
不是一根,是一把。
针尾带着她之前调配的毒粉,在空中划出二十四个焦痕,齐刷刷钉向皇帝虚影胸口。
虚影抬手想挡,可那些针穿了进去,像扎进果冻。胸口顿时塌陷一块,露出里面跳动的东西——一颗由光线组成的心脏,表面流动着金色符文。
陈砚舟立刻出手。
斩龙刀抽出,血纹顺着手臂爬满刀身。他没砍头也没刺胸,一刀劈向对方肩甲。
刀风撕裂金光,爆出一团红雾似的能量流。虚影晃了晃,嘴角第一次变了形。
“你伤不到我。”它冷笑,“你逃不掉。”
陈砚舟不答,反手把刀插回伞鞘。他蹲下身,调整姿势,把苏怀镜重新背好。
“你说对了。”他抬头,盯着那团金光,“我逃不掉。”
然后他咧嘴一笑。
“但我也不打算逃。”
他转身就走,脚步沉稳,踩在积水里哗啦响。背后皇城方向传来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炸了。金光闪了几下,没追上来。
他知道为什么。
那种高阶投影维持不了太久,尤其被银针破了核心连接后。皇帝现在在皇宫里,不可能真身赶来。这只是个警告。
但他也清楚,真正的围剿已经在路上。
走了十几步,苏怀镜在他背上轻声说:“我还有一根针。”
陈砚舟嗯了声:“留着,关键时刻用。”
“不是防身。”她声音弱下去,“是给你……引毒用的。”
陈砚舟没再说话。
前方雾气渐稀,通风口的铁栅栏露了出来。锈得厉害,一半埋在土里,一半歪在地上。他记得这条路通向校外排水管,再爬两百米就是老街后巷。
只要出去,就能换地方喘口气。
他加快脚步,刚要靠近铁栅栏,忽然听见头顶有动静。
抬头一看,通风口上方的水泥台上有块碎片。
是刚才被傀儡炸飞的金属牌,卡在裂缝里。雨水冲刷下,表面反着微光。
他走过去,伸手把它抠下来。
牌子不大,边缘卷曲,上面刻着字:清武司·丙字七号据点。
他盯着看了两秒,随手塞进衣服内袋。
然后弯腰,开始搬动铁栅栏。锈死了,拽不动。他抽出斩龙刀,插进缝隙,用力撬。
嘎吱一声,铁条变形,洞口大了些。
他先把黑伞塞进去,再转身准备把苏怀镜递进去。
就在这时,她突然抓住他手腕。
“别回头。”她声音极轻,“有人在看。”
陈砚舟动作一顿。
他没转头,眼角余光扫过后方雾中。
三十步外,一栋塌了一半的实验楼三层窗口,似乎有个人影。
不动,不语,就那么站着。
他眯起眼。
下一秒,那人抬起手,做了个手势。
三根手指并拢,轻轻一点太阳穴。
陈砚舟认得这个动作。
这是他们学生会内部联络暗号,意思是:我知道你在哪,别慌,我在盯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