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风停了。陈砚舟站在破窗边,手里的黑伞已经合上,刀刃藏在伞骨里。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拓本,封面的纹路比昨晚清晰了不少,像是被什么力量慢慢唤醒。
苏怀镜靠在木箱上,脸色发青,呼吸浅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她的手指还在微微抽动,指甲边缘泛着灰黑色。陈砚舟没再说话,只是把伞夹在腋下,弯腰将她背了起来。
就在这时——
铛!
一声钟响从武考广场方向传来,震得窗户纸嗡嗡作响。
陈砚舟猛地抬头。这钟声不对。按书院规矩,武考要在辰时三刻才开始,现在天光才刚透亮,连早课都没敲钟。
铛!铛!铛!
三声连响,是紧急召集令。
他迅速贴墙蹲下,借着窗框的缺口往外看。废弃校舍正对着武考高台,百步开外。只见一个披着玄铁鳞甲的人站在台上,脸罩青铜鬼面,腰间短戟刻着“清武令”三个字。那纹样他认得,在母亲留下的残页上见过,二十年前血洗守龙人满门的就是这支队伍。
那人举起短戟,声音透过扩音铜筒传遍全场:“今日考题——活捉陈砚舟!生擒者赏金千两,赐清武司副使职衔!”
全场死寂了一瞬。
紧接着,三百多个持械考生同时转身,目光像钉子一样朝废弃校舍这边扎来。
陈砚舟眼神一冷,立刻感觉到不对劲。这不是普通的围捕,这是公开猎杀,用考试的名义合法杀人。他刚要后撤,耳边突然响起系统的提示音:
“检测到三百二十七道锁定目标的敌意波动,建议立即启动群体反制程序。”
能量条闪了闪,红光跳动。
静步模式还没恢复,不能隐身撤离。
他咬牙压低身子,背紧苏怀镜往墙角退。可就在这时,苏怀镜忽然睁开了眼。
她嘴唇干裂,声音虚弱却清楚:“别用系统……我昨晚在通风口撒了致幻孢子。”
陈砚舟一愣。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一声怒吼:“你就是陈砚舟!”
一道人影冲向同伴,长刀劈下,对方举盾格挡,两人瞬间扭打成团。
接着又是几声喊叫,有人指着空地说“他在那儿”,有人挥剑砍向队友,场面乱成一团。
陈砚舟明白了。苏怀镜在昏迷前就已经布了局。那些孢子被人吸入后会刺激神经,让人产生强烈错觉,看到的每个人都是追杀目标。
他没时间多想,低声说:“撑住。”随即贴着墙根往外移动。
外面打得不可开交,正好掩护他脱身。
他绕到侧门,一脚踢开腐朽的木板,背着苏怀镜闪身而出。清晨的雾气还没散,地上湿漉漉的,他踩着碎石小路快步前行。
可刚走出二十步,东南角的监察灯笼突然亮起,四盏红灯同时升起,每盏灯下站着两名清武司弟子,手里拿着测纹罗盘,正一圈圈扫视地面。
那是专门探测血能波动的仪器。他的血纹一旦激活,立刻会被发现。
陈砚舟停下脚步,迅速环顾四周。广场中央混战正酣,不少人已经挂彩,鲜血溅在地上,反而干扰了罗盘读数。他盯着东南角那盏灯,发现电线是从一根老电线杆引下来的,外皮已经老化。
他抽出黑伞,轻轻一旋,伞骨弹出柳叶刀。然后俯身捡起一块碎砖,瞄准电线接头处甩了出去。
砖块砸中接口,火花一闪,那盏灯忽地熄灭。
罗盘扫描出现短暂盲区。
他抓住机会,贴着碑林边缘疾行。碑石高低错落,正好挡住视线。身后传来清武司弟子的呼喝声,但没人敢贸然闯入混战区。
苏怀镜在他背上轻哼了一声,体温明显升高。她的手指掐进他肩膀,嘴里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孢子……反噬……快……离开……”
陈砚舟加快脚步,脑子里回放昨晚那张血膜地图。地图上标着地下通道入口,就在碑林深处,靠近一口古井的位置。
他记得那个地方。
五年前书院翻修时挖出过一条旧地道,说是前朝逃难用的密道,后来被封死了。但他知道,那下面还有路通向清武司地牢。
穿过一片倒塌的石碑,他看见前方有口青石井,井口半掩着杂草。他快步过去,伸手拨开藤蔓,发现井壁上有几处人工凿出的脚窝,一直往下延伸。
就是这儿。
他正要下去,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冷喝:
“封锁全场,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他。”
是那个戴鬼面的清武司使者。他已经下了高台,带着四名弟子朝这边走来,手中短戟寒光闪烁。
陈砚舟不再犹豫,一手托稳苏怀镜,另一只手握紧黑伞,踩着井壁的凹痕缓缓下降。
井道狭窄,只能容一人通过。他往下走了约莫十丈,脚底触到实地。眼前是一条低矮的石廊,两侧墙壁斑驳,空气潮湿发霉。
他靠墙站定,喘了口气。苏怀镜的呼吸越来越弱,额头滚烫。她的银针袋松开了,一枚针掉出来,落在地上发出轻响。
陈砚舟弯腰捡起,顺手塞回她腰间的囊袋。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她手腕内侧的皮肤正在微微发红,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下游走。
他心头一紧。
这不像是单纯的中毒反应。
他想起昨晚她的话:“你是容器……她也是……他们选中的人。”
难道她的身体也在被血纹影响?
他来不及细想,远处传来脚步声,有人顺着井道下来了。
陈砚舟立刻收伞贴墙,屏住呼吸。脚步声很轻,但不止一人,应该是清武司的精锐小队。
他摸了摸左手腕的旧伤疤,那里隐隐发热。血纹在提醒他危险临近。
他没有激活它,而是将黑伞横在胸前,刀刃对准通道入口。
脚步声越来越近。
第一双靴子踏进石廊。
陈砚舟动了。
他侧身突进,伞尖直刺对方咽喉。那人反应极快,抬臂格挡,却被伞骨上的刀刃划破手臂,闷哼一声后退。
第二人扑上来,陈砚舟旋身避让,顺势将黑伞横扫,击中对方膝盖。那人跪倒在地,还没爬起,就被一记手刀劈在颈侧,当场昏过去。
第三人刚拔刀,陈砚舟已欺近身前,左手扣住其手腕,右手将钢笔尾端狠狠戳进他肘部穴位。那人整条手臂瞬间麻木,兵器落地。
第四人见势不妙,转身想跑。
陈砚舟没追,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片,用力甩出。纸片边缘锋利,像飞镖一样钉入那人小腿,让他踉跄摔倒。
四人全部失去战斗力。
陈砚舟喘了口气,回头看向苏怀镜。她闭着眼,但睫毛在颤,似乎听到了动静。
“没事了。”他说。
她没回应。
他蹲下身,检查她的脉搏。跳得又快又乱,像是体内有什么在争夺控制权。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拓本夹层里取出那片金属薄片。上面的线条依旧看不懂,但他知道这东西和血纹有关。
他把薄片靠近苏怀镜的手腕。
皮肤刚接触,她整个人猛地一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
同时,拓本封面红光一闪。
完整度跳到了87%。
陈砚舟盯着那串数字,脑子转得飞快。
原来不只是他能激活地图。
她也在参与共鸣。
所以母亲当年留下耳钉,不是随便给的。她是故意让苏怀镜活下来,让她走到这一步。
两个容器,才能打开真正的门。
他把金属片收回,正要起身,忽然听见头顶井口传来一阵怪响。
像是有人在敲击石壁。
咚、咚、咚——三下。
接着又是七下。
陈砚舟一怔。
这个节奏他听过。老太监活着的时候,常用茶杯盖敲桌子传递信息。三下是危险,七下是可以信任。
可老太监已经死了。
谁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