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微亮，穆清欢已经从床上起身。
她站在院子里，看着玄霜奔跑，想起秦嬷嬷被它吓的晕厥过去的样子，她的嘴角扬起一抹冷酷的笑容，这个家还是要玄霜来镇住了。
如今这府中也没个女主人，祖母又不在，只自己在这当家做主。希望她们不要太过分就好。
近午时分，一队人来到了穆府的门前。
穆清欢站在门口，看着被搀扶下车的穆大夫人。一身簇新的绛色锦缎衣裳，头上金钗明晃晃的，脸上端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她身后跟着一双儿女，儿子眼神飘忽打量着府邸陈设，女儿则微抬着下巴，目光里都是隐藏不住的羡慕，她看着站在门前的穆清欢，嫉妒的攥紧了双手。
穆清欢上前行了一礼，“大伯母——”声音轻柔，带着一丝江南女子的娇软。
“这是清欢吧，许久不见，出落得越发标致了。”穆大夫人未等穆清欢全礼，便亲热地欲来拉她的手，话语里带着自然的熟络与反客为主。
“这一路车马劳顿，着实乏了。住处可都安排妥当了？我与你妹妹有些畏寒，那炭火可要准备些上好的银丝炭。”
穆清欢不着痕迹地退开半步，恰好避开她的手，只微微颔首，“伯母一路辛苦。住处已吩咐人收拾出来，一应份例皆按旧例，不敢怠慢。”她语气平淡，听不出热络，也挑不出错处。
穆大夫人笑容一僵，随即又堆起更灿烂的笑，“哎呀，都是自家人，说什么份例不份例的。我瞧这府里如今你当家，年纪轻轻真是能干。”
“伯母谬赞了，还是进屋里说吧。”说完，当先向着里面走去，穆大夫人只好跟在她的身边，到嘴的话却是没有说出来。
穆清欢把几人带到院子里转身吩咐道：“小月，小星，带大伯母和表妹先去给她们准备的院子休息。”
说完转过身看着李管家，“李管家，把表哥带到他的院子休息。”
吩咐完，又面对穆大夫人说道：“大伯母，你舟车劳累，先去休息一下，厨房正在准备饭菜，一会父亲和哥哥下朝就可以开饭了。”
穆大夫人左右看了一圈，对这穆清欢说道：“清欢啊，你不要怪大伯母多嘴哈，提点你几句，这接待亲眷的规制，还有这下人的管教——”
“不劳伯母费心。”穆清欢抬眼，清冷的眼眸看着穆大夫人，“这府中的事，祖母都有交代，清欢依例而行，尚无错漏。伯母远道是客，安心歇息便是。若有需要，可以吩咐李管事”
“你——”穆大夫人的儿子穆清业忍不住插嘴，“清欢妹妹，母亲也是好意，你何必如此不知好歹。”
“这是大堂哥吧？”穆清欢目光转向他，声音依旧平稳，却让穆清业后面的话噎在了喉咙里，“府中规矩，内外有别。内宅之事，自有章程。诸位既是来客，便请守客之礼。”
气氛顿时有些凝滞。穆大夫人脸上青红交错，那刻意维持的长辈体面几乎挂不住。她身边的秦嬷嬷更是缩了缩脖子，眼神惊恐地偷偷四下张望，仿佛怕那只骇人的白虎从哪个角落突然扑出来。
“对了，”穆清欢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目光落在脸色发白的秦嬷嬷身上，语气缓了缓，却更令人心头发紧，“不知秦嬷嬷有没有和大伯母说过，我院中的玄霜最是通人性，不惹它，它便温顺。既住下了，还请伯母与堂哥妹记清路径，莫要乱走，若是惊扰了它，伤了人就不好了。”
“玄霜”二字一出，秦嬷嬷腿一软，差点当场跪下。
穆大夫人虽未亲见，但昨日秦嬷嬷魂飞魄散的描述言犹在耳，此刻再看穆清欢平静无波却暗含威慑的眼神，心底那点想拿捏架势，攫取好处的心思，顷刻凉了半截。
她强笑道：“既，既然清欢已经安排得妥当，那我们便先去安顿。日后——日后慢慢说话不迟。”
穆清欢淡淡一笑，侧身吩咐身旁小月道：“送伯母去客院。好生伺候，还有给大伯母找几个稳妥的丫鬟。”
看着那一行人略显仓促的背影，穆清欢转身，从容不迫地走向自己的院落。
若他们安分守己，穆家不介意多几双筷子。若还想仗着那点微末亲缘，在她面前摆谱，生事，那便不妨让他们彻底认清，这上京穆府，究竟是谁在做主。
午后的花厅的桌子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各色的香味勾的人食欲大动，但是围坐在桌子周围的人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这些美味上。
穆清然一身青色常服，风姿清雅地坐在主位之侧，眉目间带着些许朝堂归来的倦意，但仍温和有礼地与穆大夫人寒暄。穆大夫人脸上堆着笑，眼神却不时往穆清然身上瞟。
“清然如今真是出息了，状元及第，天子门生，我们穆家脸上都有光。”她夹了一筷子菜，状似无意地提起，“你堂弟清业，读书也算刻苦，只可惜楚州地僻，名师难寻，这次来上京，也是盼着能得你指点一二。若是能——咳，若是能得国子监张祭酒的授课，那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穆清业立刻抬起头，眼含期待。
穆清然放下银箸，笑容温和却带着疏离：“伯母过誉。指点学业乃分内之事，清业若有疑问，可来寻我探讨。只是国子监——需经考核，或由地方官学荐举，或蒙圣恩特旨，并非清然所能置喙安排。”他声音平静，却将安排二字轻轻带过，界限分明。
穆大夫人笑容僵了僵，正想再说什么，外间忽然传来通报：“少爷，战王爷王爷过府来访，说是前日您提及的几本古籍，王爷寻着了，顺路送来。”
穆清然心里了然，这是沈星烨来找自家妹妹了，他抬眼看了一下穆清欢，“欢儿，你去接待一下，哥哥的腿有些发麻。”
穆清欢眼中闪了闪，放下汤匙，“请王爷至前厅奉茶，我稍后便到。”
话音刚落，只见一道身影已按捺不住好奇，悄悄挪到了花厅通往前厅的月亮门边，正是穆清芳。她透过珠帘缝隙望去，只见一名高大魁梧的男子推着一架木轮椅进来，椅上坐着一位锦衣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