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卫国从邱家大宅,回到茶楼后院自己居住的小屋,闩好门,就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将邱明斤几人身上摸来的,几个钱袋尽数倒在床铺上。
只听一阵叮当脆响,碎银、银锭、铜钱混杂着几块成色不错的玉佩,在昏暗光线下泛着诱人的光泽。他粗略清点,光是现银就有二百多两,其中从邱明斤内袋摸出的那个布包最为丰厚,里面竟是两张百两的银票和一张五十两银票。加上几人的钱袋和玉佩,今夜这一趟“顺手牵羊”,收获了超过四百五十多两的巨款!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吴卫国脑海中下意识闪过这句前世听闻的俗语,心头却猛地一凛。他看着床上这堆沾着敌人气息的财物,眉头微微蹙起。
“我吴卫国,前世是保家卫国的战士,今生是立志科举正途的读书人,岂能真如匪类一般,沉溺于这等不义之财带来的快感?”他深吸一口气,眼中恢复清明,“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今夜之事,乃不得已而为之,是为自保,亦是惩戒。所得钱财,可视作邱家对我屡次谋害的赔偿。但此风不可长!”
他暗暗告诫自己:日后对敌,若对方是十恶不赦、主动加害之辈,取其部分钱财作为补偿无可厚非,但绝不能滥取,更不能将劫掠视为常态,否则与那些江湖匪类有何区别?心性一旦被贪念腐蚀,武道和心境必将留下破绽,再难攀登巅峰。
将钱财仔细收好,藏于床下暗格,吴卫国的思绪转到今夜那两名杀手潜伏的对面空宅。
“那宅子位置绝佳,正对茶楼后院,若是敌人盘踞其上,我等行动几乎一览无余。若能买下,不仅消除了一个隐患,更能将其作为一个前哨据点。”他心下决定,明日就让刘二去打听那宅子的底细,若主人愿意出售,务必拿下。
解决了邱家这个明面上最大的威胁,剩下的便是郭得友和刘能这两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了。尤其是那个郭得友,将女儿小绿安插在刘玉娇身边,其心可诛!必须尽快想办法摸清他的底细,将其制服,永绝后患。
只有扫清了这些障碍,才能将父母和两个弟弟爱国、安国安全地接到县城来。父亲吴世同为人忠厚,略通文墨,可以让他慢慢学习管理账目,负责茶楼的采购,也算有个安稳营生。想到弟弟们,吴卫国心中泛起暖意。前世独来独往,今生能有血脉相连的亲人,是莫大的慰藉。
“最好的投资,永远是投资自己和家人。”他想起这句名言。在这个异世界,要让家族真正崛起,光靠自己一人远远不够。必须将资源倾斜,重点培养两个弟弟。县学的蒙馆师资远胜村塾,明年开春,无论如何也要让爱国、安国进县学读书!
思路延伸,茶楼开业在即,如何吸引客流、打出名声是关键。吴卫国想到了前世那部家喻户晓的《西游记》。若能将其改编为评书话本,在茶楼每日宣讲,必能成为揽客的利器。这方世界既然没有吴承恩,没有《西游记》,那这部神魔巨着,或许就能成为他吴卫国的“独创”,既能赚取丰厚利润,又能博个“才子”的名声,为未来的科举之路增添筹码。
不过,此事还需谨慎。他回想起周教谕授课时,曾引用过“诗圣”杜甫的诗句。这让他心生警惕,必须弄清楚,华夏五千年的文化瑰宝,究竟有多少也“穿越”到了这个世界?若李白、苏轼等人的诗词已然流传,自己再贸然“借用”,岂不成了笑话,甚至可能被扣上欺世盗名的罪名?
此事,还需找机会向周教谕这等博学之人求证。
次日放学后,吴卫国揣着几篇精心构思的文章,来到周教谕办公的廨房。
“学生吴卫国,拜见教谕。”吴卫国恭敬行礼,将文章呈上,“这是学生近日研读提学欧阳大人程文集后,试作写的几篇文章,还请教谕点拨。”
周教谕接过文稿,捻须微笑:“你前次送来的文章,老夫看过了,破题精准,承题稳健,比初来时进益不少。以你之才,秀才功名已是囊中之物。然,”他话锋一转,神色严肃几分,“若想乡试中试,跻身举人,尚需苦功。文章气韵还可更雄浑,经义阐发当更深入。每日三千字的文章,断不可废。”
“学生谨记教谕教诲。”吴卫国虚心受教。
周教谕满意点头,忽又笑道:“说起进益,老夫倒想起一事。丁字六号房那几位学生,往昔可是学中一霸,自己不学无术也就罢了,还时常欺负同窗,令人头痛不已。自你入住后,倒是安分守己了许多,近日竟也肯来听讲了。你小子,倒是有些手段。”
吴卫国心中暗笑,哪是什么手段,不过是绝对武力的震慑加上些许“北冥神功”的副作用罢了。面上却故作憨厚,挠头道:“教谕过奖了。许是学生自小在山村长大,粗活干得多,有把子力气。他们起初也想…嗯,找学生‘借钱’,被学生不小心捏疼了手腕,此后便规矩了许多。”他半真半假地解释。
周教谕闻言,只当是少年人血气方刚,肢体冲突后建立的威信,莞尔一笑,也未深究。他哪里知道,那几位“学生”经历的可不仅仅是捏疼手腕那么简单。
吴卫国见气氛融洽,便顺势将话题引向文事,故作好奇道:“教谕,前日听您讲授杜工部诗,沉郁顿挫,千古绝唱。学生心想,能与杜工部并肩者,想必还有李太白这等谪仙人物吧?不知可有李太白的诗集流传?”
周教谕眼中露出赞赏之色:“哦?你熟知李太白?不错,‘诗仙’李白,其诗想象瑰奇,飘逸绝尘,与‘诗圣’杜甫双峰并峙,光耀千古。其《蜀道难》、《将进酒》等篇,亦是流传甚广。”
吴卫国心中稍定,继续试探:“太白、工部,双星闪耀。却不知韩愈、柳宗元、欧阳修、苏轼等先贤文章,在世间可否盛行?”
周教谕闻言,脸上掠过一丝疑惑,沉吟片刻道:“韩柳古文,自是楷模。只是这其他人吗!老夫倒是未曾听闻。本朝提学是有个欧阳修,苏轼吗?似是前朝一位名士,文章偶有流传,却不算显赫。你从何处听得此说?”
吴卫国心念电转,忙道:“许是学生在乡间时,听一位游方老儒提及,记混了。如此说来,除了李杜诗篇广为流传,其他先贤着作,知晓者并不算多?”
“可以这么说。”周教谕点头,“文海浩渺,名家辈出,但能如李杜般脍炙人口、妇孺皆知者,毕竟凤毛麟角。”
吴卫国强压心中激动,又装作不经意地问起:“原来如此。学生还曾听闻有些奇书,如《西游记》写神魔取经,《水浒传》讲绿林豪杰,还有《聊斋志异》录狐鬼精怪,不知教谕可曾看过?是否有趣?”
周教谕哈哈大笑,连连摆手:“痴儿,莫非是看了些乡野怪谈?老夫博览群书,却从未听过有此等光怪陆离之书。神魔取经?绿林聚义?若真有这等奇书,早已轰动文坛矣!”
至此,吴卫国心中大石彻底落地!看来,这个世界的文化脉络与华夏相似,但具体作品却大有不同。诗仙诗圣的光芒掩盖了其他大家,而《西游记》、《水浒传》这类小说巨着,竟然尚未出现!
这简直是天赐良机!穿越的大杀器,这意味着,他脑海中的那个文化宝库,绝大部分都可以在这个世界“重见天日”,成为他安身立命、积累资本、甚至搅动风云的利器!
又与周教谕探讨了一番经义文章,吴卫国方心满意足地告辞离去。脚步轻快,心中已然勾勒出茶楼说书、刊印话本、声名鹊起的蓝图。
然而,就在他走出县学大门,准备返回茶楼之际,眼角余光瞥见街角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是刘玉娇的丫鬟小绿!她神色匆匆,拐进了一条小巷,方向却并非刘家宅院。
吴卫国心中一动,想起郭得友与此女的关系,直觉告诉他,这绝非寻常。他立刻收敛气息,悄无声息地尾随了上去。
小绿显然颇为警惕,不时回头张望,在巷弄间七拐八绕。吴卫国凭借高超的追踪技巧,远远吊着,未被发觉。最终,只见小绿闪身进了一间门脸狭小、毫不起眼的杂货铺。
吴卫国没有贸然跟进,而是迅速打量四周环境,记下位置。这杂货铺看似普通,但小绿如此鬼祟前来,必有蹊跷!莫非,这里就是郭得友的一处秘密据点?
他隐在对面墙角的阴影里,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盯住了那扇虚掩的店门。看来,对付郭得友的计划,要比预想中更早开始了。这潭水,似乎比表面看起来的,还要深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