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士能表面上连声附和,一副彻底服软的模样,可低垂的眼眸里翻涌着怨毒与不甘。他心中暗骂:“吴卫国,你不过是仗着有几分蛮力!我邱家乃本地大族,又有牛爷这个武林高手当教头,年轻子弟中跟着牛爷习武的人众多,岂是你一个寒门穷酸能比的?今日之辱,老子记下了!等过几日休沐,我定要叫上几位堂兄,在校门外僻静处埋伏,蒙上面狠狠揍你一顿!只要不把你打成残废,这等无头公案,县学也懒得深究。哼,到时候看你鼻青脸肿地回来,还怎么有脸当这个‘大哥’!”
吴卫国告诫三人后,便不再多言,拿起自己的书箱,走出丁字六号房。按照校园区域布置图指示,向着中级甲班走去。
县学内部很大,分初,中,高级区域。越往甲班所在的区域走,环境越发清幽,朗朗读书声也越发清晰。路上遇到的同窗,大多行色匆匆,或者捧着书本默诵,与丁字区那些嬉笑打闹的纨绔子弟形成鲜明对比。
走到甲班门口,果然与周教谕说的一样,是由他亲自授课。此时屋内正传来周教谕沉稳有力的讲课声。
“文章欲要言之有物,必先胸中有丘壑。这丘壑从何而来?一曰博览,二曰深思,三曰体察。譬如杜工部诗云‘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若无体察民情之心,焉能写出如此锥心刺骨之句?”
吴卫国站在虚掩的门外,静静聆听。感到很惊讶,这个世界也有诗仙李白,诗圣杜甫吗?那自己还想抄袭华夏古代诗人的打算,岂不是没戏了!
周教谕正在讲解如何让文章内容充实、情感真挚,讲的正是科举文章的核心要义。
他轻轻推开一条门缝,只见教室内坐了约二十名学子,个个神情专注,埋头记录。周教谕站在前方,手持书卷,引经据典,侃侃而谈。
吴卫国闪身而入,动作轻便,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找到后排一个空位坐下,拿出纸笔,很快便沉浸到周教谕的讲解中。
不愧是举人讲师,水平确实高超。周教谕不仅讲解经义透彻,更注重引导学生思考,将圣贤道理与世间百态相结合。吴卫国听得频频点头,很多之前模糊的概念都变得清晰起来,感觉受益匪浅。
他一边听讲,一边快速记录要点。前世作为特种兵,他受过速记训练,这一世灵魂融合后,记忆力更是远超常人,几乎能做到过耳不忘。
一堂课下来,吴卫国只觉得收获颇丰。下课时,周教谕目光扫过全场,在吴卫国身上微微停顿了一下,对他准时来听课且态度认真表示赞赏,但并未多言,径直离开了教室。
学子们纷纷起身,有的围着讨论问题,有的收拾书本准备离开。吴卫国也收拾好东西,正准备去藏书阁看看欧阳学正的程文范本,却听到旁边两个学子的低声议论。
“听说了吗?刘税司家好像出事了?”
“什么事?他女儿不是要嫁给赵县尉了吗?”
“嫁是要嫁!不过吗!听说刘家小姐得了怪病,一下子老了几十岁,脸都没法看了!赵县尉还算仁义,同意这门婚事!”
“真的假的?还有这种怪病?”
“千真万确!我舅舅家在刘府隔壁居住,说前几天还是好好的,一夜之间就变了个人似的!”
吴卫国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整理书箱。看来北冥神功这种高深武学,对付世间恶人很有效啊!刘玉娇这恶毒女子,也算是自食其果了。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微胖、面色和善的学子凑了过来,笑着打招呼:“这位同窗面生得很,可是新来的吴案首?”
吴卫国抬头,见来人笑容真诚,便拱手回礼:“在下吴卫国,初来乍到,还请兄台多多指教。”
“好说好说,在下孙有福,也是甲班学子。”孙有福很是热情,“吴案首刚才听得可真认真,笔记记得飞快,真是用功啊。”
“孙兄过奖了,只是怕遗漏了周教谕的教诲。”吴卫国谦虚道。
两人边走边聊,出了教室。孙有福是个话多的,主动介绍起甲班的情况和县学里的一些规矩、人事。吴卫国静静听着,从中筛选有用的信息。
“咱们甲班虽说都是童生,但其实水平参差不齐。有像吴案首你这样真才实学的,也有家里使了银子塞进来的。”孙有福压低声音,“就比如坐在前排那个穿绸衫的,是城里王员外家的公子,学问不怎么样,但仗着家里有钱,鼻孔朝天!”
吴卫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年,正被几个学子簇拥着,神态颇为倨傲。
“多谢孙兄告知。”吴卫国记下这些信息。初来乍到,多了解些情况总没坏处。
与孙有福在岔路口分开后,吴卫国独自向藏书阁走去。县学藏书阁是一座三层木楼,飞檐斗拱,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门口有个老书吏在打盹,吴卫国出示了甲班的牌子,便顺利进去了。
阁内书香弥漫,书架林立,典籍浩如烟海。吴卫国直接找到存放历年科举程文和学政官员文集的书架,仔细寻找起来。
很快,他找到了提学欧阳春的文集和其主持科举时选录的优秀程文范本。吴卫国抽出几本,找了个靠窗的安静位置坐下,认真研读起来。
这一读,就是两个时辰。吴卫国完全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结合周教谕的讲解,他对欧阳春的文风喜好、取士标准有了初步的了解。这位欧阳学正果然如周教谕所说,为官清正,重视经世致用,厌恶浮华空洞的词藻堆砌。
“看来,今后的文章要在务实和见解深度上下功夫。”吴卫国心中有了方向。
眼看天色将晚,吴卫国借了几本最重要的范本,办理了借阅手续,准备带回宿舍细读。
回到丁字六号房时,屋内焕然一新,不仅打扫得干干净净,连窗户都擦过了。李子彪、邱士能和张麻子三人规规矩矩地坐在自己床上,邱士能的腿似乎好了些,但走路还有些跛。
见到吴卫国回来,三人连忙起身。
“大哥,您回来了!”
“房间我们都收拾干净了!”
吴卫国点点头,将书籍放下。目光扫过三人,见他们确实老实了不少,便道:“嗯,不错。以后保持这样。”
“是是是!”三人连忙应道。
吴卫国不再理会他们,自顾自地点亮油灯,开始研读借来的程文范本。既然答应了周教谕要每日作时文三千字,他就必须尽快提升自己的水平。
李子彪三人见吴卫国开始读书,互相使了个眼色,也不敢打扰,轻手轻脚地各自活动。张麻子拿出本《论语》装模作样地看着,李子彪和邱士能则在旁边无声地玩着猜拳赌铜钱,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吴卫国翻动书页和偶尔提笔记录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打更的梆子声,已是亥时。吴卫国放下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今天收获很大,不仅初步掌握了欧阳学正的文风,对今后的学习方向也有了清晰规划。
他吹熄油灯,和衣躺下。新褥子虽然不算柔软,但比起光板床已经舒服太多。
黑暗中,吴卫国听着另外三人尽量压抑的呼吸声,心中思绪翻腾。县学只是起点,科举之路漫长,暗中的敌人也不会善罢甘休。刘能丢了这么大脸,女儿又变成那副模样,绝不会轻易罢休。还有那个给自己穿小鞋的后勤老师!
“必须尽快提升实力,明暗两条线都要加速。”吴卫国握了握拳头,感受着体内流转的内力,“北冥神功还要勤加修炼,奴役能力也要找机会提升。赵奎这颗棋子,要好好利用。”
想着想着,他渐渐进入梦乡。在梦中,他看到了金銮殿上的琼林宴,看到了边关的猎猎旌旗,也看到了…更遥远的未来。
而在他沉沉睡去之时,县学某个角落的房间里,一盏油灯还亮着。下午给吴卫国办理入学手续的那个胖后勤老师,正对着一个黑影低声禀报:
“大人,那小子住进丁字六号了,按您的吩咐,特意安排的…不过奇怪的是,李子彪那三个刺头今天安静得很,没听说闹出什么动静!”
黑影中传来一个阴冷的声音:“继续盯着。找个机会,试试他的底细。周县令看重的人…哼…”
灯火摇曳,映出墙上扭曲的影子,预示着县学这片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暗中对付吴卫国的人,已经迫不及待开始动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