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火！给老子打那些触手！引擎全功率倒车！快！”
张猛的怒吼在舰桥内炸响，几乎盖过了凄厉的警报和金属扭曲的刺耳尖啸。“破烂王II世”尾部所有还能工作的推进器喷出炽热的、不稳定的尾焰，试图从那些由残骸碎块和金属管线扭曲、融合而成的巨大“触手”包围中挣脱。然而，这艘拼凑起来的飞船动力严重不足，在那些轻易就能捏碎小型战舰的钢铁触手面前，挣扎显得如此徒劳。
砰砰砰！轰！
舰体两侧拼凑起来的近防炮喷吐出最后的弹雨，打在最近的几条触手上，炸开一团团金属碎片和电火花，但效果微乎其微。那些触手表面流动着一层幽蓝色的、类似能量护盾的光晕，坚固得令人绝望。更多的触手从四面八方黑暗的舱壁中探出，如同捕蝇草的合拢，要将“破烂王II世”彻底吞噬、碾碎！
“左舷被抓住了！”
“右舷推进器熄火！”
“结构应力报警！船体要裂开了！”
绝望的呼喊接连响起。舷窗外，是不断逼近的、布满锈迹和尖锐突刺的金属壁垒，以及残骸深处那两点越来越近、燃烧着冰冷幽蓝火焰的“巨眼”。恐怖的意志如同实质的冰水，灌入每个人的脑海，带来冻结灵魂的恐惧和虚无感。
“它要吞噬我们！把我们变成它的一部分！”阿杰看着传感器上显示的、那些触手尖端张开的、布满能量锯齿的“口器”，声音变调。
陈默死死抓住指挥椅的扶手，指节发白。筑基期的灵觉让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晰地感受到那苏醒存在的恐怖——那不是生命，也不是混沌，而是某种更加诡异的东西，混合了沉寂的秩序、扭曲的机械意志以及……纯粹的“虚无”侵蚀！这座残骸，在漫长岁月中被“寂灭尘埃”和某种未知力量污染，其最后的防御或维生机制发生了难以想象的畸变，变成了一个吞噬一切外来物质和能量以维持自身“存在”的恐怖怪物！
硬拼？绝无胜算！逃跑？退路已封！
绝境！比面对“观察者”的次级清理单位更加直接的、物理上的绝境！
“不能放弃！”陈默眼中血丝密布，识海中“秩序火种”以前所未有的强度燃烧，对抗着那冰冷意志的侵蚀。同时，他体内那缕新生的、微弱的“混沌灰”平衡道韵，似乎对周围环境中那种“虚无”与“沉寂”的特质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共鸣？或者说，是“食欲”？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劈开的闪电，骤然划过他的脑海！
既然常规方法无效，既然这怪物是秩序被“虚无”侵蚀畸变的产物，那么……用“秩序”去刺激它，用“混沌”去污染它，再用自己这缕蕴含“平衡”与“新生”特质的道韵……去“引导”甚至“吞噬”它的核心？
这是在玩火自焚！是在用自己的灵魂和道基去赌博！但，没有退路了！
“所有人！听我命令！”陈默的嘶吼压过了所有噪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放弃对船体的操控！将剩余所有能量，集中到舰首撞角！阿杰，把你手里的高能电池，全部连接到撞角的能量线路！猛子，带人准备好，一旦我下令，立刻引爆所有剩余的爆炸物，制造最大混乱！”
“默哥！你要干什么？！”
“没时间解释了！照做！想活命就信我！”陈默咆哮，同时双手猛地按在控制台上，筑基期的灵力毫无保留地注入，强行接管了飞船最后残存的能量分配系统，将其全部导向了那个用护卫舰撞角改装的、丑陋的舰首！
嗡——！
舰首撞角亮起了刺目的、不稳定的能量光芒，甚至因为过载而开始发红、融化！整艘船剧烈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内部爆炸！
与此同时，陈默将心神沉入识海最深处。他不再压制那枚“混沌信标”，反而小心翼翼地，如同打开潘多拉魔盒，将其最外层的一道封印解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嗡——！
一股精纯、冰冷、充满毁灭与混乱意境的混沌气息，如同毒蛇出洞，瞬间从储物戒中弥漫出来，笼罩了陈默，也透过船体，向外部扩散！这股同属“负面”但性质截然不同的力量，似乎瞬间刺激到了外面那由“虚无”侵蚀的秩序怪物！
残骸深处那双幽蓝的“巨眼”猛地一缩，紧接着爆发出更加狂暴的光芒！所有抓向飞船的触手动作猛地一滞，表面的幽蓝护盾剧烈波动，仿佛遇到了天敌，又像是被更加“美味”的猎物所吸引！那冰冷的意志中，传来了清晰的疑惑、警惕，以及……一丝贪婪？
就是现在！
“秩序火种！燃烧吧！”陈默在心中怒吼，识海中那团白金色的火焰冲天而起！这一次，他没有将其用于防御或净化，而是将其最精纯、最本源的一缕“秩序真意”，如同最锋利的标枪，混合着他筑基期的全部神识，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白金色光束，从他眉心透出，无视了船体的阻隔，狠狠射向残骸深处那双“巨眼”的中心！
这纯粹秩序的冲击，对那被“虚无”侵蚀的怪物来说，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腐烂的伤口上！
“吼——！！！”
一声无法用耳朵听到、却直接响彻所有人灵魂深处的、充满痛苦与暴怒的无声咆哮，猛地炸开！整个残骸空间地动山摇！那双幽蓝巨眼疯狂闪烁，所有触手如同遭受电击般剧烈痉挛、回缩！
“引爆！就是现在！”陈默嘶声下令，同时，他做出了最疯狂的举动——他主动引导着那缕从混沌信标中泄露出的混沌气息，混合着自己刚刚射出的、蕴含“秩序真意”的神识光束，在外部那怪物的“伤口”处，强行进行了接触和……短暂的“融合”！
秩序与混沌，在“虚无”侵蚀的畸变秩序造物内部，发生了最直接、最激烈的冲突与湮灭！
轰！轰！轰！轰！
张猛等人早已准备好的爆炸物在飞船周围和几条最近的触手根部被同时引爆！狂暴的火焰和冲击波在狭窄空间内肆虐，进一步扰乱了怪物的感知和行动！
而陈默制造的那一点秩序与混沌冲突湮灭的核心，产生了难以想象的连锁反应！那怪物体内的“虚无”侵蚀特性、畸变的秩序结构、外来的混沌污染，三者发生了恐怖的连锁崩解！以那双幽蓝巨眼为中心，暗蓝色的能量乱流如同癌细胞般疯狂扩散、侵蚀、湮灭着怪物自身的结构！
“就是现在！撞过去！瞄准那乱流中心！”陈默七窍中都渗出了鲜血，灵魂如同被撕裂，但他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操控着能量过载到极限的“破烂王II世”，朝着那片因为内部崩解而变得相对脆弱、能量极度混乱的区域，将舰首过载的撞角，狠狠撞了过去！
这不是撞击，而是……注入！陈默将飞船最后所有的能量，连同自己那缕引导冲突的、蕴含着一丝“混沌灰”平衡道韵的神识残留，全部注入了那片崩乱的核心！
噗——！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仿佛气球破裂般的闷响。舰首撞角在接触的瞬间就融化、汽化，但那股凝聚的能量和奇异的道韵，却如同最致命的病毒，注入了怪物的“心脏”。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下一刻——
嗡！！！！！！！！！
无法形容的、混合了秩序崩坏、混沌嘶鸣、虚无哀嚎的恐怖能量啸叫，以那双幽蓝巨眼为中心，猛地爆发开来！狂暴的、充满毁灭性的幽蓝冲击波呈球形扩散，所过之处，那些钢铁触手如同风化的沙雕般寸寸碎裂、湮灭！周围的残骸结构大片大片地崩塌、瓦解！
“破烂王II世”首当其冲，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被狠狠掀飞出去，打着旋儿撞向残骸深处！船体发出令人绝望的解体声，装甲板大片剥离，管线断裂，火光四起！
“抓紧——！”
天旋地转！剧烈的翻滚和撞击中，陈默只来得及用最后一点灵力护住身周几人，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
……
……
冰冷。潮湿。死寂。
陈默是被渗入骨髓的寒意和浓重的铁锈、尘埃味呛醒的。他猛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了片刻才聚焦。眼前是一片昏暗，只有几处断裂管线迸射的电火花提供着微弱的光亮。他发现自己半躺在一堆扭曲的金属和破碎仪器中间，身上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和冰晶。耳边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自己粗重的喘息和心脏狂跳的声音。
他尝试动了一下，全身无处不痛，经脉如同被犁过一遍，识海空空荡荡，传来针扎般的刺痛。筑基期的修为还在，但灵力近乎枯竭，“秩序火种”黯淡无光，那缕“混沌灰”道韵也微弱到了极点。刚才那疯狂的一搏，几乎榨干了他的一切。
“咳咳……”他挣扎着坐起，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是残骸更深处的一个小型舱室，因为剧烈的冲击和爆炸而从主体结构上撕裂下来，形成了一个相对独立的密闭空间。“破烂王II世”的残骸一部分嵌入了对面的墙壁，还在冒着袅袅青烟，大部分已经不知所踪，显然在最后的撞击和爆炸中彻底解体了。
“猛子……王虎……阿杰……”陈默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强忍着眩晕和恶心，用神识艰难地扫过周围。很快，他在不远处一堆杂物下找到了被掩埋的张猛，又在一个倾倒的控制台后面发现了昏迷的王虎和阿杰。还有几个队员散落在周围，生死不明。
他踉跄着爬过去，检查张猛的情况。还好，虽然满脸是血，左臂明显骨折，胸膛凹陷下去一块，但还有微弱的呼吸和心跳。王虎和阿杰也差不多，重伤昏迷，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他又找到了另外四名队员，其中两人已经没了气息，身体冰凉。另外两人重伤，奄奄一息。
十九人的队伍，再次减员。加上之前留在灯塔的重伤员……陈默心头涌起巨大的悲恸和无力感，但很快被更强烈的求生欲压下。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必须活下去！
他挣扎着，用能找到的还算干净的布条，简单为张猛三人处理了最危险的伤口，固定了断骨。然后，他开始检查这个密闭舱室的情况。
舱室不大，大约两个篮球场大小，结构还算完整，有一扇严重变形、但似乎还能手动开启的气密门。空气混浊冰冷，但勉强可以呼吸。维生系统显然早已失效。没有食物，没有水。唯一的“资源”，可能就是散落各处的、来自“破烂王II世”的破碎零件，以及这个舱室本身残留的一些未知设备残骸。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找到其他幸存者，还有……出路。”陈默靠着冰冷的墙壁，快速思考。那怪物最后似乎发生了大爆炸，不知道残骸整体情况如何，但这里肯定不安全。他需要恢复一点力量，然后探索。
他盘膝坐下，尝试运转《引气诀》。这里的能量环境比“回声星域”外部更加死寂，几乎吸收不到任何游离能量。他只能依靠筑基期肉身缓慢的自愈能力和经脉中残存的一丝丝灵力，艰难地修复着伤势。
几个小时后，张猛第一个呻吟着醒了过来。
“咳……咳咳……操……老子还活着……”他睁开眼，眼神迷茫了片刻，随即变得锐利，挣扎着想坐起，却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别动，你肋骨断了。”陈默按住他，递过去一小块从飞船残骸里找到的、还算干净的冷凝冰晶。
张猛贪婪地舔了舔冰晶，感受着喉咙里一丝微不足道的湿润，看着周围惨状和陈默同样狼狈的样子，眼神黯淡了一下，随即又燃起凶光：“默哥，其他人呢？那鬼东西呢？”
陈默简要说了一下情况。听到又牺牲了两名兄弟，张猛一拳砸在地上，眼眶发红，却没有再说什么。绝境之中，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
很快，王虎和阿杰也相继苏醒，得知情况后，都是一片沉默。悲伤，但更多的是麻木和一种被逼到绝路的凶狠。
“会长，我们现在……怎么办？”王虎看着那扇变形的大门，声音嘶哑。
陈默站起身，走到气密门旁，仔细检查。门是从外面锁死的，或者是因为变形卡住了。他尝试用残存的灵力灌注双臂，用力推拉，纹丝不动。
“需要工具，或者……更大的力量。”陈默看向张猛，“猛子，还能动吗？找找看，有没有能当撬棍或者切割工具的东西。”
四人忍着伤痛，在这个狭小的死亡空间里开始了新一轮的“搜刮”。从“破烂王II世”的碎片里，他们找到了一把扭曲但还算坚固的合金扳手，几段高韧性缆绳，一块边缘锋利的装甲碎片。从舱室本身的残骸里，阿杰发现了一个半埋在地板下的、类似小型能量节点的东西，虽然早已失效，但外壳是坚硬的合金。
他们将缆绳绑在扳手和合金外壳上，做成一个简易的杠杆。陈默和张猛将杠杆一头卡进门缝，另一头压在舱壁的凸起上，王虎和阿杰用身体压住杠杆中段。
“一、二、三——嘿！”
四人合力，陈默更是将恢复的一丝灵力灌注双臂。嘎吱——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变形的大门被撬开了一道缝隙！冰冷、带着更浓重尘埃和衰败气息的空气涌了进来。
门后，是一条倾斜向上的、布满裂缝和坍塌物的黑暗通道，不知通向何处。
希望，或许就在这条通道的尽头。也可能，是更深的绝望。
但无论如何，他们必须前进。
（第149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