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七月十五的月亮像颗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眼球。林永谦蹲在万和宫牌坊下刷手机，锁骨折射的光在香炉铜锈上爬行。「金甲哥哥后援会」正在举办中元普渡特别直播，画面里穿山甲化身的虚拟偶像甩着水袖，唱词却是机械合成的《核爆神曲》。
「干，祂连V圈都要卷？」林永谦扯了扯道袍领口，布料下的鳞片正随着直播节奏开合。昨夜梦里他在吃播环节表演生啃牌位，醒来时齿缝还卡着祖爷爷的碎骨。
陈守正从阴影里浮出，道袍下摆滴落着粘稠阴影。老道士摊开掌心，三枚五帝钱在肉里生根发芽，铜绿枝桠间悬挂着微型摄像头。「祂在改造地脉wiFi。」钱币突然同步震动，投射出穿山甲戴着判官帽的全息影像：「今晚酉时，诚邀诸位参与阴间招商大会～」
祭祀婆的拐杖砸碎幻影。老妇人从袖中掏出个仍在抽搐的电子鸡，液晶屏显示着「距离强制开播还剩03:47:21」。「祂包下了整座文创园区。」鸡喙里吐出染血的门票，「说要搞什么...元宇宙中元祭。」
林永谦的左脚突然自主踢破香炉。当灰烬扬起时，他看见每颗尘埃都在放映往届普渡画面——某个祖先正把子孙的脑髓装进供盘，旁边标注「限定版脑粉月饼，扫码即食」。
「老陈，我的髋关节在自动排练贡品走位...」
「忍着。」陈守正往他裤管塞进雷击木，木纹立刻浮现直播协议条款，「祂给您装了动作捕捉系统。」
暴雨骤降时，他们踏进被改造成直播基地的文创园区。南瓜灯里嵌着旋转镜头，纸扎人举着稳定器跟随。主舞台设在仿古城楼下，背景是滚动播放的《地狱营业中》动态海报。
「欢迎来到我的内容农场！」穿山甲的本体悬浮在祭坛上方——此刻祂已进化成由无人机构成的蜂巢思维，每架无人机都搭载着某位林家祖先的AI仿生脑。
子夜钟响时，阴宴拉开序幕。林永谦被铁链锁在八仙桌主位，看着机械臂往他嘴里塞入发光贡品。陈守正伪装成纸扎人混在观众席，道袍下藏着改装过的电击法器。祭祀婆则化作青烟缠绕在配电箱上，发丝间流动着逆五行的数据流。
「首先介绍本届金牌赞助商！」穿山甲挥爪点亮城楼屏幕，展示着「林氏阳寿银行」的App界面，「现在开通即送曾祖父信用贷！」
林永谦的右手突然自主举起竞价牌。他惊恐地发现皮肤下的血管变成了光纤线路，掌心二维码直接连通着家族信托基金。「住手！那是我奶奶的养老金...」
「恭喜林公子拍下『托梦广告位』！」司仪的声音带着电音混响。年轻人开始不受控制地朗诵促销话术，齿间喷出的金粉在空中组成祖先二维码：「扫墓新时代，纸钱换虚拟币！」
陈守正终于突破警戒线。老道士甩出符咒组成的比特币，区块链闪光暂时瘫痪了无人机群。祭祀婆趁机将桃木钉刺进总电闸，电流哀嚎着化作青面獠牙的守护神。
「没用的～」穿山甲的核心无人机降下，舱门开启后露出林深的脑组织——那些灰质正在超频运行，投射出三百万个平行世界的直播画面。「你们每反抗一次，我就多解锁个变现模式。」
林永谦突然挣脱束缚扑向控制台。并非英勇，而是他的脊柱被改装成了自动追踪云台——当穿山甲比出带货手势，他立刻表演了空手劈牌位的名场面。
「各位观众！」蜂巢无人机同步广播，「现在展示最新科技——AI招魂术！」
舞台中央升起冰棺，里面躺着三十年前失踪的陈守正师父。当棺盖开启，道尸的双眼变成投影仪，在夜空中放映着老道士最痛苦的记忆：当年失败的封印仪式现场，正是年幼的陈守正误触机关导致法阵反噬。
「师...父？」陈守正的道心出现裂痕。
丑时阴风最盛的时刻，园区变成赛博酆都。纸钱带着蓝牙芯片飞舞，灯笼里藏着全息孟婆。林永谦在混乱中爬进控制室，发现整座园区实则是巨大的脑波收割装置——每个观众都在无意识贡献着脑髓液，通过隐藏吸管汇入中央反应炉。
「惊喜吗？」穿山甲的核心无人机降落在控制台，舱门开启后露出祭祀婆枯萎的脸庞。「您最好的战友，现在是我的首席技术官。」
林永谦疯狂敲击键盘，试图切断脑波收集系统。但所有按键都黏糊糊的——那是半凝固的人体组织。屏幕突然亮起家族群聊界面，已故亲属们的头像在推送「阴间股权认购书」。
「别白费力气了。」祭祀婆的嘴机械开合，喉间伸出数据线插进主机，「我早在三十年前就把灵魂备份给了祂。」
陈守正的咆哮从广场传来。老道士终于现出底牌——他撕开道袍，露出刻满反噬咒文的胸膛。那些文字正疯狂抽取着在场所有电子设备的生命力，连月光都被扭曲成符文形状。
「你疯了！」穿山甲首次露出惊惶，「这样你也会...」
「正好直播道门兵解！」陈守正大笑着引爆自身修为。
强光中，林永谦看见自己的左腿融化成金液。那些金属汁液如同有生命般爬向主机，在硬盘里刻下崭新的契约条款。当穿山甲试图阻止时，祭祀婆的残魂突然反噬，老妇人的虚影抱着核心无人机冲进反应炉。
「孩子...毁掉...」她的遗言被数据流撕碎。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林永谦拖着半机械化的身体爬出废墟。陈守正化作的石像手里紧握着半片无人机的残骸，道袍碎片在风中组成暂时的封印结界。园区里的纸扎人都在重复叩首动作，它们的电子眼持续播放着未完成的直播。
年轻人捡起祭祀婆的拐杖，木杖突然开裂露出里面的芯片。当他触碰存储单元，视网膜立刻投射出终极真相：穿山甲的本质是百年前某个科技邪教的产物，那些金甲实则是纳米机械集群。而林家祖宅的地下...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幻象。来电显示是「甲哥经纪人」，接通后传出林深欢快的声音：「哥！我们接到大陆综艺邀约了！」
林永谦低头看向自己正在晶化的双手。皮肤下的机械结构自动调整焦距，将朝阳变成完美的直播补光灯。更可怕的是他竟开始构思节目流程，脑内自动生成《灵异101》的策划案。
「听着。」他对着虚空嘶吼，「我要见制片人。」
穿山甲的笑声从云层里渗出：「如您所愿。」
当第一缕阳光照在废墟上时，林永谦看见自己的影子长出了尾巴。那截灵活的阴影正在地上书写崭新的合作条款，文末的兽爪印鉴缓缓变成他的指纹。
远处传来施工队的轰鸣声。某个穿着三件套西装的穿山甲化身，正带着工程图纸走向市政府：「关于打造亚太灵异经济枢纽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