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没有带来安慰,反而像是撕开了夜晚的保护色,将一种更加赤裸的恐怖暴露在晨光中。
林晓明几乎是睁着眼熬过了后半夜,直到第一缕灰白的光线透过窗户,他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在椅子上睡着了。他猛地惊醒,全身肌肉紧绷,仿佛那黑暗中潜行的东西随时会破门而入。
屋内,巴戈在对面椅子上打着盹,鱼叉依然紧握在手。阿公则已经在火塘边忙碌,准备着简单的早餐——芋头和烤鱼,但烤鱼的形状有些奇怪,一侧有着不自然的隆起。
“睡得好吗,城市男孩?”阿公头也不回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晓明无法解读的情绪。
晓明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走到窗边。外面的世界被一层薄雾笼罩,海面上那诡异的紫色在晨光中变得更加明显,仿佛整片海洋都被某种巨大的生物排泄物污染了。更令人不安的是,海岸线上堆积着大量死鱼,它们的尸体扭曲变形,有些甚至长出了多余的鳍或眼睛。
“不好,”晓明老实回答,“我梦到了...很多眼睛。在深海里,全都盯着我看。”
巴哥被他们的对话惊醒,伸了个懒腰,关节发出咔嗒声:“欢迎回到兰屿,兄弟。这里现在比台北的夜店还刺激,只不过没有音乐和美女,只有会让人做噩梦的海水和可能存在的上古邪神。”
晓明勉强笑了笑:“至少不用排队等厕所。”
早餐时,三人讨论了接下来的计划。巴戈决定去找马浪和其他年轻渔民,组织一次会议;晓明则想去看看卡桑的情况,也许能从他那里得到更多信息;阿公则坚持要留在家里完成他的雕刻——那艘拼板舟已经初具雏形,但晓明注意到舟底刻着一些奇怪的符号,不像传统的达悟族图案。
“带上这个,”临出门前,阿公递给晓明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一些干草药和那块蓝色的碎片,“它会警告你危险,也会让危险注意到你。小心使用。”
晓明接过布袋,感到一阵寒意透过布料传来。
走出巴戈家,晓明立刻被岛上死寂的气氛所震撼。虽然是早晨,但街上几乎空无一人,偶尔遇到的村民也都行色匆匆,眼神躲避着对视。许多房屋的门窗上挂着各种驱邪的符咒和物品——有基督教的十字架,也有传统的达悟族护身符,这种混合的信仰防护令人不安地暗示着恐惧的深度。
晓明先去了村卫生所,想探望卡桑。值班的护士是个年轻女孩,看起来疲惫不堪。
“卡桑先生?他今天凌晨情况恶化了,”护士压低声音说,“一直在胡言乱语,说什么‘它在通过水看着我们’,还试图挖出自己的眼睛。我们不得不给他注射镇静剂,把他绑在床上。”
晓明感到一阵恶心:“我能看看他吗?”
护士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只能一会儿,他刚睡着。”
卡桑躺在隔离病房里,手腕和脚踝被束缚带固定在床架上。即使是在药物作用下,他的面部肌肉依然不时抽搐,眼球在紧闭的眼皮下快速转动。最令人不安的是,他的皮肤上出现了更多那种淡紫色的印记,现在不仅限于脖子,已经蔓延到了脸颊和手臂,形成了一种类似章鱼吸盘的图案。
晓明正要离开,卡桑突然睁开了眼睛。那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乳白色。
“你,”卡桑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自然的回响,仿佛有另一个人在与他一齐说话,“带着碎片的人。它喜欢你,你的记忆...很新鲜,很...不同。”
晓明后退一步,手不自觉地握紧了阿公给的布袋。
“告诉其他人,”卡桑继续说着,嘴角流出带着荧光的唾液,“派对即将开始。主菜已经准备好了。我们都在菜单上,哈哈哈...”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头猛地歪向一边,再次陷入沉睡。护士匆忙走进来,示意晓明离开。
“他一直这样,”护士在走廊上低声说,“说一些可怕的话,然后突然就睡着了。医生说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但是...”她欲言又止,摇了摇头。
晓明离开卫生所,心情沉重。他拿出手机,想给巴戈发个消息,却发现信号全无——这在岛上并不常见,通常至少会有一两格的信号。
“连电信公司都怕了这鬼东西吗?”他自言自语道,试图用幽默缓解紧张,“还是说阿华电信的员工也‘我们不要打扰古神睡觉’?”
他决定去海边看看,也许能发现什么线索。通往海岸的小路两旁,植物呈现出不健康的生长状态——一些藤蔓扭曲成螺旋状,树叶上布满了类似吸盘的怪异结构,甚至有一株木麻黄树上挂满了死鱼,仿佛它们是从树枝上长出来的。
越靠近海边,那股腥甜的气味就越浓重。到达海岸时,晓明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沙滩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半透明的粘液,在晨光下反射着彩虹般的光泽。无数海洋生物的尸体散落其间——鱼、蟹、贝类,甚至还有几只海龟,全都以不自然的姿态扭曲着,仿佛在死前经历了极大的痛苦。更令人不安的是,这些尸体正在以一种异常的速度腐烂,散发出恶臭,却没有任何食腐动物前来享用。
晓明小心翼翼地避开粘液,走向水边。海水近看更加诡异——那紫色并非均匀分布,而是形成了一种漩涡状的图案,仿佛有某种巨大的东西在水下缓缓移动。海浪拍岸的声音中也夹杂着一种低沉的、有节奏的搏动声,像是某种巨大心脏在跳动。
“最好不要碰那水。”
晓明吓了一跳,转身看见一个老人坐在不远处的礁石上。他认出这是村里的长者之一,马塔伊爷爷,已经九十多岁,是岛上最年长的人之一。
“马塔伊爷爷,”晓明恭敬地问候,“这海水...到底怎么了?”
老人眯着眼睛望向远方的海平面:“‘波拉提’在呼吸。它每次呼吸,海水就会改变。每次心跳,海洋生物就会死亡。它在准备它的苏醒。”
“准备?为了什么?”
“为了盛宴,”马塔伊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它沉睡时,靠深海的热液和微生物为食。但苏醒时,它渴望更多...复杂的味道。记忆、情感、恐惧...这些是它的美味佳肴。”
晓明想起卡桑的话:“所以它真的在...吃人的灵魂?”
“不仅仅是吃,”马塔伊转过头,晓明震惊地发现老人的左眼已经完全变成了乳白色,与卡桑的眼睛一样,“它收集、品尝、消化。被它吞噬的人不会完全消失,而是成为它的一部分,永远困在它的意识中,像...收藏品一样。”
晓明感到一阵眩晕。这远远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范畴,即使是都市传说和恐怖电影也没有这么...彻底恐怖的设定。
“那我们能做什么?”他问道。
马塔伊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指向海岸线另一端的一处峭壁:“在那里,有一个洞穴。我们的祖先在那里留下了关于‘波拉提’的记录和...对抗它的方法。但很久没人去过了,路已经不好走。”
“对抗它的方法?”晓明升起一丝希望。
“不是杀死它,”马塔伊摇头,“那样的存在是无法被杀死的。只能是...安抚、转移注意力,或者让它再次沉睡。”
远处传来呼喊声,晓明看到巴戈和马浪等人正向他们走来。当他再次转头时,马塔伊爷爷已经不见了,仿佛融化在了晨雾中。
“你在这里!”巴戈走近,脸色凝重,“我们得谈谈。又有一艘船昨晚失踪了,是林家的船,上面有三个人。”
马浪补充道:“更糟糕的是,今早不少人家发现水龙头里流出的水...是紫色的。而且有奇怪的物质在里面。”
他拿出一个塑料瓶,里面装着从自家水龙头接的水。在光线下,水呈现淡紫色,而且有一些微小的、会发光的颗粒在其中悬浮。
“这水怎么了?”晓明问道。
“不知道,但李家的猫喝了一点,现在...”马浪欲言又止,“你们最好自己看看。”
他们回到村庄,来到李家。一只虎斑猫蹲在屋顶上,但它已经不是正常的猫了——它的身体不自然地拉长,眼睛变得巨大而漆黑,爪子变得类似鱿鱼的触手,末端还有微小的吸盘。当它看到晓明时,发出了一种介于猫叫和章鱼咕噜声之间的怪异声音。
“我靠,这简直是克苏鲁版的hello Kitty。”晓明脱口而出,尽管情况诡异,这变异的猫还是让他感到一种超现实的滑稽。
巴戈却没有笑:“不只是动物。有些人也开始...变化。”
他指向远处一个坐在自家门廊上的老人。老人的手臂上布满了类似卡桑的紫色印记,而且他的手指之间似乎长出了薄薄的蹼状物。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晓明感到一阵恐慌,“某种污染?辐射?”
“更糟,”巴戈低声说,“是共鸣。‘波拉提’的存在本身就会改变周围的生物。它越接近苏醒,这种变化就越明显。阿公说这是‘深渊的同化’。”
当天下午,村里的男人们在社区活动中心集合。气氛紧张而压抑,大约三十多人挤在不算大的空间里,空气中弥漫着汗水和恐惧的气味。
马浪站在前面,向大家报告了最新情况:“政府已经注意到了异常,但他们的专家说是赤潮变异和海底地震导致的暂时现象。他们建议我们暂时撤离,但...”
“但没人愿意离开,”一个中年渔民接话,“我们的家在这里,船在这里,祖先在这里。而且能去哪里?大岛会接受我们这些‘被诅咒’的人吗?”
人群中响起赞同的低语。
“我们必须自己做点什么,”巴戈站起来说,“老一辈说‘波拉提’苏醒了,我相信他们。我亲眼见过一些...无法解释的东西。”
他描述了那晚在海上看到的巨大阴影,以及捞到的蓝色碎片。当他把碎片拿出来时,房间里的灯突然闪烁起来,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更浓的腥甜气味。
“收起来!”一位老人惊恐地喊道,“那东西会吸引它!”
巴戈急忙将碎片收起,灯光恢复了正常,但紧张气氛已经升级。
“所以我们应该怎么办?”一个年轻人问道,“用鱼叉跟山一样大的章鱼搏斗吗?这又不是《海贼王》路飞打章鱼小八!”
尽管情况严峻,这句吐槽还是引起了一些苦笑。
“老一辈说峭壁洞穴里有答案,”晓明插话,“马塔伊爷爷今早告诉我的。”
听到马塔伊的名字,人群中响起一阵惊讶的低语。
“马塔伊?他还活着?”一个老人惊讶地说,“我以为他二十年前就去世了!”
晓明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如果他早上遇到的不是真正的马塔伊,那会是谁?或者是什么?
会议在混乱中结束,没有达成任何明确的决议。一些人主张立即撤离,另一些人则认为应该举行传统祭仪,还有少数年轻人甚至提议主动出击,寻找“波拉提”并与之战斗——这个提议被老人们严厉驳斥为自杀行为。
傍晚,晓明和巴戈回到家中,发现阿公已经完成了拼板舟的雕刻。令人惊讶的是,舟身上刻满了复杂的符号和图案,描绘着勇士与巨大章鱼搏斗的场景,以及一些祭祀的仪式。
“准备一下,”阿公头也不抬地说,“今晚是满月,‘波拉提’的力量会达到峰值。我们必须去洞穴。”
“我们?阿公,您年纪大了,那条路很危险...”巴戈反对道。
阿公终于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晓明从未见过的锐利光芒:“我比你们任何人都了解那条路。而且,如果没有雅布依家族的人带领,你们永远找不到入口。”
夜幕迅速降临,比前一天更加深沉。满月升起,但它的光芒被一种奇怪的雾气过滤,给整个岛屿蒙上了一层病态的黄色光晕。海水的紫色在月光下几乎发着荧光,而那低沉的搏动声现在更加清晰,甚至能感到脚下的土地在微微震动。
三人准备出发——阿公带路,巴戈带着鱼叉和绳索,晓明则带着手电筒和阿公给的布袋。临行前,阿公在每人额头上用混合着炭灰和植物汁液的颜料画了一个符号。
“这会隐藏你们的气息,”他解释道,“但不会持续太久。”
他们沿着陡峭的小路向海岸线的峭壁前进。越往前走,周围的异常现象就越发明显。树木扭曲成近乎尖叫的形状,岩石表面渗出那种彩虹色的粘液,空气中充满了窃窃私语的声音,仿佛有无形的人在讨论他们的行动。
“别听,”阿公警告,“那是困在‘波拉提’意识中的灵魂,它们想拉更多人加入它们的永恒派对。”
晓明努力屏蔽那些声音,但它们依然钻入耳中:
“...加入我们...”
“...永恒的盛宴...”
“...它知道你们来了...”
“...海洋会吞噬所有...”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偶尔能从中辨认出一些现代词汇和短语,像是“点赞”、“关注”和“一键三连”,仿佛那些被困的灵魂还在某种程度上保持着生前的记忆和习惯。
经过一小时的艰难跋涉,他们到达了峭壁底部。海浪拍打着礁石,溅起的水花在月光下闪烁着不自然的紫色光芒。
“入口在哪里?”巴戈问道,手电光照在陡峭的岩壁上。
阿公没有回答,而是走向一处覆盖着藤蔓的岩壁。他拨开藤蔓,露出一个几乎看不见的裂缝,刚好够一个人侧身通过。
“跟着我,别掉队,”阿公严肃地说,“里面的空间...不总是稳定的。”
他们挤进裂缝,进入了一个黑暗的洞穴。手电光照亮了一条向下延伸的通道,墙壁上覆盖着古老的壁画,描绘着达悟族人与巨大海洋生物互动的场景——有些是和平的,但大多数是战斗和祭祀。
通道越来越深,空气变得潮湿而冰冷。那低沉的搏动声在这里更加响亮,仿佛来自地底深处。晓明不时感到墙壁在轻微震动,有几次他甚至觉得听到了远处传来船只发动机的声音和微弱的呼救声。
“那是过去的回声,”阿公解释,仿佛读懂了晓明的想法,“‘波拉提’吞噬的一切都会成为它记忆的一部分,在这里回响。”
终于,通道开阔起来,他们进入了一个巨大的洞穴。眼前的景象让三人都屏住了呼吸。
洞穴中央有一个地下湖,湖水是深邃的紫色,散发着柔和的荧光。湖周围散布着无数人类的骨架,有些还保留着死前挣扎的姿态。最令人震惊的是,洞穴顶部悬挂着无数发光的晶体,投射出的光芒在湖面上形成了一个不断变化的图案——那正是一只巨大章鱼的形状,触手缓缓舞动,中央是一个漩涡状的符号。
“祖先的圣地,”阿公低声说,声音中带着敬畏和恐惧,“也是囚禁‘波拉提’的牢笼之门。”
晓明走近湖边,震惊地发现湖水中漂浮着无数模糊的人形光影,它们无声地尖叫、挣扎,却无法逃离水面的束缚。
“这些是...”
“被吞噬的灵魂,”阿公确认道,“困在‘波拉提’的意识与现实的交界处。”
巴戈指向湖对岸的一个石台,上面摆放着一些物品:“那是什么?”
他们绕湖而行,小心避开地上的骨骸。石台上摆放着几件古老的物品:一个雕刻着复杂图案的木杖,一串用鲨鱼牙齿和奇异宝石制成的项链,还有一本用某种防水材料制成的书。
阿公拿起木杖,眼中闪过 recognition 的光芒:“这是‘图克之杖’,上一次封印‘波拉提’的勇士使用的武器。”
晓明则对那本书更感兴趣。他小心地打开它,发现里面是用达悟族文字和图画记录的历史和知识。翻到最近的一页,他倒吸一口冷气——上面画着三个人的轮廓,惊人地相似于他、巴戈和阿公。
“这...这不可能,”晓明结巴地说,“这本书看起来有几百年历史了!”
阿公走过来看了一眼,表情凝重:“时间对‘波拉提’来说没有意义。它能看到可能的未来,就像我们回忆过去一样简单。”
巴戈拿起那串项链,鲨鱼牙齿在洞穴的荧光下闪烁着不祥的光芒:“所以,这些东西能帮助我们再次封印它?”
“不仅仅是封印,”阿公摇头,“这次可能不同。书里说了什么?”
晓明翻看书籍,尝试解读古老的文字:“它说...‘当海洋染上星之色彩,当大地回荡深渊心跳,当被选中者重返故乡,古老的契约将被履行:要么永恒的沉睡,要么彻底的苏醒。’”
他抬头看向阿公和巴戈,脸色苍白:“我不喜欢‘彻底的苏醒’那部分。听起来就像是‘邪神完全体解锁’的节奏。”
突然,整个洞穴剧烈震动起来,湖水翻腾,那些被困的灵魂发出无声的尖叫。顶部的晶体光芒变得不稳定,投射出的章鱼图案疯狂舞动。
“它知道我们在这里!”阿公大喊,“快,我们必须...”
他的话被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打断。洞穴的一侧岩壁崩塌,海水汹涌而入,随之而来的是一条巨大得超乎想象的触手——它覆盖着吸盘,每个吸盘中央都有一个发光的眼睛,正齐刷刷地转向他们三人。
触手猛地向他们扫来。
“分散!”巴戈喊道,同时举起鱼叉向触手刺去。
鱼叉击中触手,却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根本无法刺入。触手轻轻一挥,巴戈就飞了出去,撞在岩壁上。
晓明抓起图克之杖,不知为何,木杖在他手中发出了柔和的蓝光。当触手再次袭来时,他本能地举起木杖,一道光屏障出现,挡住了攻击。
“它认你!”阿公惊讶地说,“你是被选中者!”
触手后退了片刻,然后所有吸盘上的眼睛都聚焦在晓明身上。一个声音直接在他们脑海中响起,既非男性也非女性,既非古老也非年轻,而是所有这些的混合:
“新味道。来自远方的记忆。如此...新鲜。”
晓明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侵入他的意识,翻找着他的记忆——他在台北的生活,他的朋友,他的梦想,一切私密的思想都被粗暴地翻阅。
“有趣。如此多的新概念。‘网络’、‘都市’、‘科技’。新的调味料。”
触手再次袭来,这次更加有力。晓明手中的木杖光芒闪烁,但屏障开始出现裂痕。
“我们必须离开!”巴戈爬起来,嘴角流血,“现在!”
阿公已经收集起石台上的其他物品:“走!回到通道!”
他们冲向入口,触手紧追不舍。就在他们即将到达裂缝时,整个洞穴顶部开始崩塌,巨大的石块落入湖中,激起更多的灵魂尖啸。
他们挤进通道,拼命向外跑。身后,触手的撞击声和岩石崩塌的声音震耳欲聋。
终于,他们冲出裂缝,回到峭壁底部。月亮已经被乌云遮住,只有海水的荧光提供着微弱的光亮。回头望去,整个峭壁都在震动,更多的裂缝出现,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试图从山体中挣脱。
“我们激发了它的兴趣,”阿公气喘吁吁地说,眼中却有一种奇异的兴奋,“现在它真的苏醒了。”
巴戈看着手中的项链,鲨鱼牙齿在黑暗中发出诡异的红光:“那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等它上岸来把我们一个个像吃寿司一样卷走?”
晓明仍然紧握着发光的木杖,感到一股陌生的力量在体内流动:“书里提到了‘契约’。我想...我们得履行它。”
远处的海面上,一个山峦般巨大的轮廓缓缓升起,无数触手在月光下舞动,每一根都足以缠绕一整艘渔船。在它庞大的头部中央,一个漩涡状的器官开始发光,投射出一道诡异的光束,扫过海岸线。
光束所及之处,岩石融化,树木扭曲,一切都发生着可怕的变异。
“回家,”阿公坚定地说,“我们需要准备。满月之夜即将到来,届时‘波拉提’将完全苏醒。”
“还有多久?”晓明问道,眼睛无法从海上那可怕的景象移开。
“三天,”阿公回答,“我们只有三天时间准备。”
他们转身向村庄跑去,身后是不断逼近的恐怖和海洋的咆哮。晓明感到手中的木杖微微发热,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闯入他的脑海:
如果他是所谓的“被选中者”,那么他被选中是为了什么?封印那个怪物...还是成为它苏醒的一部分?
这个问题像一块冰一样卡在他的胸腔,而答案,他恐惧地意识到,可能比他想象的任何情况都要糟糕。